方克勤強撐著道“你我是不會答應的。”
說是這樣說,他的語氣已沒之前那樣堅定。
那男人敏銳地察覺到了,在賭注上又添一碼“白日時知府衙門口的事在下也略有耳聞,聽說杭州的百姓不愿意耽誤農時,走陸路運送軍衣是不是如果方大人愿意,我家主人可以說動河道衙門,借你三十艘糧船,并且派兵押運,上面的人不會有半點意見。”
方克勤完全地動搖了,為官不過短短幾年,他那前半生所學的儒家思想已經清楚地破滅。忠君愛民、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全都是狗屁,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全和利益牽扯在一塊兒,官場之上乍暖乍寒才是常態。
他保護住杭州的百姓已是不易,多余的心緒實在沒空思考京里的權貴如何構想,說著來查案的御史那么多,十個里面有一個能出政績便不錯了,那剩下的九個哪個不是收了錢,更有甚者還會逼著別人獻錢。
這次的軍需大案,背后顯然也有可怕的保護傘,自己在這里掙扎,又能做到什么呢最起碼讓一城之百姓不受凍餓
“你們真的能借船給我”
“當然能。”那男人笑了,命身后的人取來一張紙“方大人果然是個明白人,來,立字據吧。”
鐵鏈被松開了。
方克勤提起筆,在紙上寫好名字,加蓋了手印。
那男人若獲至寶,把字據仔細疊好放進袖里,說道“有了這張字據,我家主人愿意給方大人的家里留下起黃金千兩,莊子一座,還愿意奉上良田兩千畝。若是京里運作得當,方大人也許在牢里關些時日便能出來,到時候官復原職也不是不可能。”
打了一棒子后,他扔出一個甜棗。
方克勤道“欽差抓了我,我自己會在牢里自盡。你的黃金不用給我,我不需要你們搜刮來的民膏民脂,我的家人更不需要”
那男人又笑了“方大人這話說的,能省錢誰會不愿意呢。”
知府衙門。
韓百戶從破門洞里踏進來,一眼看見坐靠在墻角暈過去的門房,繼續向前走,院子里橫七豎八躺著幾個雜役,蹲下去檢查,沒有任何人傷亡,他們似乎只是睡著了,但怎么搖也搖不醒。
這顯然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堂堂知府衙門,竟然能混入邪魔外道來耍手段
一行人越檢查越心驚,大明建國后,各地陸續有城隍廟修起來,衙門都是有龍脈地氣蓋著的,如果真有妖怪來抓人,那得是多少年的道行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韓百戶當即下令所有人聚在一起,護著袁凱往深處走去。
明月升至高空,院子里靜悄悄的,連蟲鳴都沒有。他們放緩了腳步,慢慢朝著那唯一一個亮著燈的房間走去。
屋前的空地上倒著一個人,情況似乎與外面那些一樣。
韓百戶使了個眼色,隊伍里走出一個錦衣衛,輕輕湊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大人,他還有氣。”錦衣衛道,“看身形外貌,與畫像一致,應該是方克勤的兒子方孝孺。”
“去屋里看看。”
他很快出來“大人,屋里什么也沒有。”
只有方克勤不見了。
“他媽的,在老子眼皮底下干這種事。”韓百戶的臉黑的像一塊碳,“當咱們兄弟是吃素的。”
袁凱的臉色也不好看,看現場的樣子,他們大概只是遲了一刻鐘而已,一刻鐘的時間竟已是天差地別,究竟是誰有這個膽子,公然闖進知府衙門里擄走朝廷命官他們難道不怕官府的報復和鎮妖司的追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