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這樣”楊希圣徹底傻了,不敢相信世上的事竟然能巧到這種地步。
“起來吧。遲早要走這一趟,你的命能不能保住,只看天意。可憐家鄉的父母雙親,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楊憲說了什么,楊希圣已經全聽不進去了。
“賜座。”
黃禧把早就準備好的繡墩挪到李善長面前,扶著他慢慢起身,然后坐下。
朱元璋端坐在龍椅上,以出色的目力仔細打量著他,揶揄道“百室,這才多久不見,你怎么就變得如此蒼老啊連坐下也要人攙扶了。”
李善長心里一驚,面上仍凄苦悵然“回陛下,臣與陛下有半年不見了,病來如山倒,模樣老了,也是難免的。”
“嗯。”朱元璋其實不想知道李善長是怎么回事,反正他已清楚了這個老臣的心思,對他便不如對劉基忌憚,直接道,“來找咱有什么事”
“臣來替熊義請罪,他大逆不道,犯下了無藥可救的罪。”說著,李善長離開繡墩,重新跪在武英殿的地上,“熊義是臣的老部下,臣也有失察之過。”
提到被耍了的婚事,殿內輕松的氣氛消失了。臣子和皇帝都不再說話,只有火盆里有銀炭輕輕裂開,時不時發出咔咔的輕響。
李善長的頭低垂著,他看不到朱元璋的表情,而朱元璋也看不到他的。
終于還是朱元璋先開口了,他靠回椅背,把胳膊搭在扶手上“起來吧,你的消息倒是靈通你是不是覺得咱太殘暴了”
李善長站起身搖搖頭“此事本就是熊家不對,九五之尊,豈容他們挑釁欺瞞。熊家太貪財了,又太愛慕虛榮,這種聳人聽聞的事也做得出來,臣只是來請罪,不求陛下寬恕他們。”
“哦,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只是熊家的錯,和楊憲的弟弟沒有關系”
李善長習慣了朱元璋的路數,竟然絲毫不慌,回答道“臣不知道楊希圣做了什么,臣只知道熊家不對。天下的臣子全是皇上的臣子,皇上是萬民的君父,做什么決定都是對的。”
“哼。”朱元璋笑了笑,“既然是你親自來請罪,那咱就給你面子,熊氏咱是不會娶了,讓她該嫁誰嫁誰,熊義么以后不要再做官了。”
這樣的處理對熊家算是優待,可李善長的臉色卻因此變了,他做好了犧牲熊義的打算,沒想到朱元璋卻高高拿起,低低放下,而且是在他來請罪以后,傳出去官員們會怎么想
“怎么了,不滿意”
李善長艱澀道“臣沒有異議。”
“還有什么事沒有就回去歇著吧。”朱元璋準備送客了,“看你的臉色,怕不是再和咱說幾句話就暈倒了。”
此時此刻,李善長非常想問問朱元璋會怎么處理楊希圣,會怎么對待楊希圣,自己拋開老臉的一番謀劃有沒有得到應有的效果。
可是他不敢,也知道自己絕不能問,于是再度拜下去“臣還有一事相求,請圣上恩準。”
“講。”
“臣的病自去年起就不好了,陸陸續續請了好些大夫,藥吃了幾籮筐,都沒什么起色。臣的年紀大了,常言道病去抽絲,治了這么久還不好,以后恐怕也沒有機會再好了。”
講完這句話,李善長頓了頓,給朱元璋反應的時間,也給他回話的空閑。
朱元璋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給他留足點體面“這叫什么話,愛卿身體不好,是因為給你治病的盡是些庸醫此事不要再提,咱給你派些大夫過去,包管把你醫好了,你要是走了,丞相的位置還有誰能坐還有誰能給咱出主意”
“太醫院的大夫幾個月前就應圣上的恩典來給臣看過了。臣有幸追隨皇上建功立業,是上輩子積了福德,如今力不從心,不能輔佐圣上了,可我大明的能人賢士還有很多,臣只求不留在應天礙手礙腳,擋住后人的路,再不盼能有別的什么貢獻。”
朱元璋道“胡說,你擋住誰的路了。誰對你這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