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帶著湘省口音的腔調聽得蘇韻更為心情復雜,一時間竟是舉起手來,捂住嘴想要掩蓋自己的激動和失禮。
“這孩子怕是看到您太激動了,一時說不出話來了。”旁邊的助理微笑著把一杯清茶推了過來,“我當年第一次見到您時,還沒有她那么平靜呢,反正呀,腦袋是昏的手腳都是軟的,就差沒當場癱在地上了”
“來,別害怕,我就是想看看你,和你說說話。”老人笑了笑,招呼蘇韻坐到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喝杯茶,這些日子累著了吧”
“不累一點都不累”蘇韻一個激靈就來個了立正,下一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多么的激動過度后,又滿臉通紅地坐到椅子上,按捺下雙手的顫抖,然后握住了茶杯的把手。
那股帶著清香的溫暖便隨著肌膚的接觸而從杯身蔓延到身上,腦子里混亂的思緒仿佛就在這刻被清新的茶香沖散,徒留一陣頓悟般的清明。
記得小時候在語文課本里,看到過記述這位老人在花山時的一篇文章,當時年紀小不解其中深意,唯獨嘴饞,倒是對文章里那“一不甜二不辣”的茶水很感興趣。
沒能想到的是,悠悠歲月時空變換,在這樣一個每滴雨點都帶著秋意的深夜里,竟是讓她實現了童年的愿望。
對面那杯茶濃得很,龍井茶香因為這樣的沖泡手法顯得醇厚而飽滿;而自己面前的這杯茶卻是清澈透亮,甘香芬芳仿若芝蘭。
釅茶和清茗,老人與小孩,在煙氣縈繞的茶香里,恍惚就混淆在了過去與現實的交界之中。
“我、我一直都很仰慕您”喝下一口茶后,蘇韻似乎生出了無窮的勇氣,徑直就對著老人說了一句,就差沒學著古文小說里那樣納頭就拜。
這仿若呆頭鵝一般的表訴衷情,看得面前二人都是失笑。
“我以前看過你師父呂少龍和你的電影,很好看。”老人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回憶了起來,“你師父的功夫打得很好,你創造的世界也很好”
蘇韻默默垂下頭來,像個乖巧的小學生在聽課一樣,無比認真地聽著老人的回憶。
七十年代時,為了拓寬視野、了解世界以及減輕疲勞、寄托情感,相關部門的放映組就引進了許多外國電影,放到西樓大廳那邊放映。
在陸陸續續看完了不少外國大片之后,鑒于香江素有“東方好萊塢”之稱,并且其出產的電影在全盛之時更曾雄霸亞洲虎視歐美,因此即使是在兩地沒有文化交流以至于無法引進電影的年代,相關部門的人員還是特地去了一趟廣城,牽橋搭線一番,最后便在找到了香江電影業占有領導地位的趙氏借閱影片。
那個年月還滿是批判的時候,主管趙氏的趙日賦聞得此消息,當即就是嚇了一跳。
不過,在相關部門的人員解釋下,趙日賦思慮一番,便借了呂少龍的功夫片給他們帶了回去作為探路,直到后來確認真的只是借閱之后,方才陸續再增加了自己公司出產的趙氏電影。
但硬橋硬馬的武俠片和風花雪月的古裝片并不是這邊人的口味,再加上功夫片的先入為主而且主題又是民族崛起,這邊便是更為偏愛呂少龍的功夫片。
“凡是來了好電影,他往往連文件都不看了,馬上看電影。”助理笑道,“一般借香江那邊的電影,他就斷斷續續地在難得的空閑時間里看幾分鐘,十幾天才看得完一部;而你師父的電影,他可就得至少要留下一個月,反復地看。”
“不過你的電影就接到了天生一對和人工智能那兩部,老人家看了說故事很好你演得也很好,難怪能得獎。”最重要的是,在那樣的時局下,還是以華人的身份上去領獎。
“我回去就馬上安排,把剩余的片子都送過來”被自己一直仰慕的人認可,蘇韻差點就沒激動得當場找系統拷一份出來好在還保留了一點兒理智,知道這樣的黑科技還不能面世。
老人一邊審批著文件一邊聽著,微笑地點了下頭。
因為蘇韻的藝人身份,談話的間隙時候,她又按照記憶給輕聲清唱了兩首歌,一首是音韻悠揚的東方之珠,另一首則是厚重激昂的龍的傳人。
就著茶香說著話,蘇韻認真地思考了一輪,然后說道“真正的和諧嘛在我看來應該不是標同伐異,而是求同存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