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握長劍,中指抵住劍脊,背著老道向后挪移了幾步,到了牢獄行道末尾,靠著墻壁,靜心觀察戰場變化。
幸而剛才的颶風雷擊將獄門毀了個七零八落,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不然是否能從老道的牢獄中走出來,都是一件難事。
而此時的老道須發皆張,一點也不像監獄里混吃等死的邋遢道人,手持一把符劍,與畫妖在逼仄的囚籠里來回激戰,他看似垂垂老矣,但在半空中騰轉挪移一點也不顯得拖沓。
“畫妖,你其罪有三,第一罪,當年張天師在此處留下朱跡,是以鎮殺邪祟,而你私自將邪祟釋放;第二罪,上天有好生之德,讓你生了靈智,然而你不圖向善,反倒在此地為惡,百年間,吞殺獄中男子不計其數;第三罪,老道在此地鎮你十年,勸你向善,你卻不知悔改......”
“呵呵,玄青子你真不知廉恥二字為何物,天下萬物自有其靈性,我是吞食囚犯得到功力,道行大進,但也不過殺了三十二人,可你呢?
為了煉化我,將我在此地封印,又害怕我靈性缺失,每隔五日便投一人精魄給我,這十年你一共殺了近千人!其中不乏老弱婦孺,可比牢獄囚犯可憐多了。
我之殺人為了生存,而玄青子你是為了私心,孰善孰惡?”青年男子冷笑數聲,在胸前橫檔一劍解了老道的偷襲,然后拼力向前一刺,劍鋒寒粹,在空中蕩漾些許波紋。
陳留堂雖未處在天師劍正中,但橫掃而來的波紋中蘊含的龐大劍氣還是讓他心頭一悚。
同時他心里微驚:“有的人看似道貌岸然,其實一心的壞肚腸,我還以為白天是畫妖主動勾引我,卻是忘了,這老道實打實將畫妖封印著呢,而且聽畫妖說著老道殺了近千人,縱然有所偏差,但大抵是不差的,也未曾聽老道反駁......
有了這等術法,不期造福萬民,報效朝廷也就罷了,這事不能強求,誰不想圖個逍遙自在。
但沒想到俠以武犯禁,這道法可比任俠還要讓人恐懼,難怪朝廷一直明里暗里打壓諸學派,獨尊儒家,恐怕可不僅是董仲舒以天人感應給漢武延壽三十二......”
仙之一路,攀高山,俯瞰凡民,故為仙。
可卻忘了,
高處不勝寒,
仙只有......那在高處的一人而已。
老道從袖口再次抖出許多符紙,在身前堆砌一層又一層的淡黃色光膜,加起來能有手掌寬厚,徹徹底底的武裝到牙齒。
可誰曾料想青年男子那向前刺出的一劍,并未刺中老道身前的光膜,而是穿過他的身子,如同瞬移一般刺進了半人高大小的獬豸雕塑。
獬豸雕塑猛然縮小,神威不再,化成一嬰兒拳頭大小的典史青銅官印,但官印上龜裂出幾道較大的裂紋,似乎稍微觸碰一下,就會立刻碎開。
橫空之上,觸及獬豸的赤黃巨龍也漸漸消失,在其后隱約出現一頭戴平天冠,穿著黑紅袞服的帝王向這里瞥了一眼。
正在激斗的兩人似乎沒有察覺到異樣變化。
沒了獬豸的幫助,老道漸漸有些不支,但依靠數量龐大的符紙勉強維持不敗。
忽然老道張開大嘴,槽爛黃牙里蹦出一個黃豆大小的金塊,細看去原來是老道的一顆門牙,形似板磚,周遭有著一圈金芒,很快便迎風而長化作磨盤大小,對著畫妖一壓。
金芒耀眼奪目,隱約間有篆文環繞。
青年男子似乎遭遇萬鈞巨力,初遭還能勉強應付,可隨著金磚在向下微微一頓,瞬間就如耄耋老者一般,佝僂成蝦,但沒到片刻老道在其上吐出一口鮮血,金芒再次徒增幾分,這次青年男子徹底壓爬在地上,像是一只行動緩慢的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