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拒絕“多謝衛少卿好意,只是不必了。”作勢要從自己袖子里取出手帕。
衛如流說“我來尋你,本就是想物歸原主。”
這句話確定了慕秋方才的猜測。
他確實是特意過來尋她的。
手帕被衛如流握在手里,材質柔軟,上繡空谷幽蘭,看那繡工確實是出于慕秋的手。
如今手帕已經被洗得干干凈凈,看不出一絲血污。
慕秋猶豫半晌,還是伸手接過。
不過她只是單純接過,并沒有用這塊帕子,而是又從袖子里取出另外一塊擦拭眼尾。
注意到她的動作,衛如流眼眸微瞇“慕姑娘方才說我應該不會傷你,可是覺得我有傷你的可能”
慕秋擦拭眼尾的動作一頓。
衛如流追問“為何會這么覺得”
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莫名的執著,好像她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他便不肯罷休。
慕秋蹙眉“我在鋪子里訓斥偷奸耍滑的管事,衛少卿突然闖入后,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刀挑斷他的手筋。你能不問緣由就對管事出手,自然也能不問緣由就對我出手。”
衛如流也擰了眉“我在門外聽完了你和他的所有對話。他仗著搭上了刑獄司的線來威脅你,你不是口口聲聲要刑獄司給你一個交代嗎”
慕秋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那句話只是在震懾嚇唬古管事,告訴古管事那些威脅對她沒用。若不是衛如流突然出現,這件事本來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說者無心。”
衛如流長眉微挑那就是他聽者有意了
慕秋深吸口氣,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道“他犯了錯,該由慕府去懲治他,由官府去審判他。無論是因為什么緣故,都不應該由衛少卿在此動用私刑。”
她討厭古管事,后面也會將古管事送官,要古管事將這筆巨款全部都吐出來,但這些,全都不是衛如流私自下重手的理由。
衛如流突地笑了一聲。
笑容里不辨喜怒。
“那我已經傷了他,挑斷了他的手筋,你作為主家,又當如何為他討回公道”
慕秋沒有被衛如流繞進去“對這般偷奸耍滑之人,為他付個看診費,已經是主家仁至義盡。他年富力強,既沒有喪失行動能力,又不是啞巴,若是他想討回公道,就讓他自己上刑獄司討回。”
她的憐憫心,不可能用在古管事這種人身上。
這幾年來,古管事足足貪了藥材行上萬兩銀子。
這筆錢意味著什么
在京城的普通三口之家,一年所耗銀兩也不過幾兩銀子。
衛如流看著慕秋,薄唇輕啟“詭辯。”
慕秋與他對視,那雙如雨后山崗般清澈的眼眸,帶著一種能直視人心的清澈“衛少卿現在可是覺得自己的好意被辜負了”
衛如流神色冷厲,不置一言。
“但是衛少卿,你的好意對我造成了困擾,那它于我便不能算是好意了。今日的事情也好,當日在街道上的弩箭刺殺也好,都會對我造成了困擾和驚嚇。”
有種莫名的情緒在衛如流血液里流淌著。
他垂著眼,看著披著雨后天青色斗篷,頭上兜帽未曾脫下的慕秋。
她的額頭被兜帽遮住,只露出輪廓分明的下半張臉。
裸露出來的脖頸皮膚上,還能瞧見淡淡的、沒完全消褪的劍疤。
衛如流從她的眼里看見了自己。
聽到她繼續對自己說
“那日在碼頭,我和你說前路坎坷,風雨不歇。如今我還想再和你多說一句,若衛少卿依舊如今日這般行事,那等待衛少卿的,不僅僅只是不歇的風雨,蒼蒼萬山也會相阻。”
“我言盡于此,衛少卿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請速速離去吧。”
衛如流唇角緊抿。
他轉了轉手里的刀,健步如飛朝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