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衛如流肯定一清二楚。
衛如流掃了眼那座府邸上掛著的牌匾賀府。
依照這個姓氏,他在記憶里搜尋一番,終于想起這是哪位官員的府邸。
他臉上帶了淡淡的譏諷之色“這是城門校尉賀辛的家。他是私鹽利益鏈的重要成員,還參與進了幾次刺殺欽差的行動中。如今玄甲軍是奉我之命來抄家充公。”
從滿門富貴到滿門身死,果然只需要短短數日時間。
一個月前,這些人把朝廷欽差逼到絕路;十天前,這些人在當鋪暗殺他和慕秋。那時是何等猖狂姿態。可如今,這些人盡數淪為階下囚,不僅自身性命不保,還禍及了自己的親眷。
慕秋看著衛如流,心情突然有些復雜。
她問道“像賀辛這樣會禍及整個家族的官員,還有多少人”
“目前只有十一人,后續繼續清查,也許還會再添上幾人。”衛如流回答完她的問題,垂下眸來,瞥見她臉上奇異的神情,疑惑道,“怎么了”
慕秋連忙搖頭。
她只是想起了自己做過的那個噩夢,夢里的路人說“衛如流最擅長抄家滅族,這幾年來,有十幾個富貴綿延數代的家族在他手底下覆滅”。這句話和眼前的事情恰好能對應上。
衛如流問“你是覺得我的手段太狠了”
沒等慕秋否認,衛如流繼續開口“依照大燕律法,他們理應獲得如此下場。”
這兩天在處理揚州的事情上,他既沒有徇私,也沒有刻意加重刑罰,這些人會落得這樣的下場,純粹是他們咎由自取。
慕秋微愣,仰著臉凝視著衛如流,一字一頓重復著他的話“依照大燕律法”
衛如流也愣住了。
他回望慕秋,輕輕應了聲“是”。
這幾個字分明是慕秋時常掛在嘴邊的,沒想到他現在居然也能這么自然地脫口而出。
也許是午后的太陽太過熱烈,照得慕秋頰側染上緋紅。她別開眼,兩只手背在身后“這句話要是讓其他人聽到了,他們肯定得嚇死。”
這位可是殺伐果決、手段狠厲的刑獄司少卿啊。
衛如流銳利的目光從她的頰側滑到耳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慕秋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卻敏銳地意識到兩人此刻的氛圍過于曖昧,她咳了一聲,說“和你剛剛說的一樣,他們這是咎由自取。這個熱鬧沒什么意思,我們走吧。”
正要離開此地,賀府門口又發生了新的意外。
玄甲軍要抄完整個賀府,賀家人錦衣玉食慣了自然不樂意,那位叫罵得最厲害的賀夫人一個箭步沖上去與玄甲軍發生推搡,混亂中不慎滑倒在地。
她干脆也不起來了,坐在地上叫罵道“我知道了,定是那個衛如流叫你們來抄我家的”
“呸,什么刑獄司少卿,不過就是一個以殺上位的酷吏,是陛下用的一把刀、養的一條瘋狗罷了”
“要我說啊,衛如流派你們來抄我的家,但最該被抄,最該被問罪的,分明就是他自己”
再之后,越發污穢不堪的字眼響起。
這樣一位貴婦人,幾乎把她能想象到的所有惡毒的字眼,都加諸衛如流身上。
慕秋臉上笑容消失。
她停下了本要離去的腳步。
而周圍不清楚事情真相的人群,漸漸被賀夫人的話所影響。
“說得對啊,這位賀家老爺我以前是見過的,長得格外和善,待人也和和氣氣的,不像是什么壞人。”
“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罪,才會導致抄家滅族。”
“說起來,你們都聽說過那位刑獄司少卿做的事情吧。他當初可是靠著血洗刑獄司才爬上去的,本來就不是手段干凈的人,這一回你們說,里面不會真有什么隱情吧”
議論聲此起彼伏。
賀夫人心下一喜,罵得越發尖銳。
在她的口中,她家老爺仿佛是包青天在世,那叫一個清正廉潔,絕對不可能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賀夫人”
一道猛然拔高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
人群自動分流成兩側,著一身青裙的慕秋緩緩走出。
她看著坐在地上撒潑的賀夫人,臉上帶著淡淡笑意“方才聽你所言,我覺得甚是有理。”
還沒等賀夫人出聲附和,慕秋反問道“既然你家老爺如此冤枉,賀夫人為何不去知府衙門擊鼓鳴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