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慕家二小姐的母族”
慕家二小姐的母族
順著衛如流的話思索,漸漸地,有不少人從陳舊到褪色的記憶里,翻找出一個多年未曾被提起過的家族
清河容氏。
李自是寒門出身,對十年前的舊事知之甚微,皺眉道“下官不理解大人的意思。”
衛如流輕輕喟嘆出聲,聲音幽遠“你知道清河容氏嗎”
在衛如流直白說出這個家族的名字時,不少人微微變了神情,以一種銳利的目光審視著衛如流。
這樁舊事,這個名字,是眾人心照不宣,卻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它不應該再被提起才對。
朝中有些人早就猜到衛如流的身份,有些人沒有,他們審視著、思考著、分辨著衛如流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衛如流仿佛沒有意識到這些目光般,語氣平穩。
“昔有容氏郎,死效于君前。這句詩,是大燕朝初立時,太祖皇帝親手為容家先祖容萍寫的墓志銘。”
“容家歷代,自容萍始,不分嫡支庶支,不分男子女子,共有一百六十三人戰死疆場,其中二十六人的尸骨至今沒有找回來,他們以命鑄容氏赫赫威名,保邊境一方平安。”
“十年前,容國公與其子因貪功冒進戰死沙場,他們麾下六萬精銳也隨他們一并戰死。幸得陛下寬厚,念在容家曾經的功勞上,沒有追究容家的出嫁女。”
李自隱隱猜到了衛如流要說些什么,依舊嘴硬道“這與和親有什么關系”
衛如流眼里沉著幽深的怒火“當時容家大小姐容洛熙嫁去了慕家,你口中所說的慕家二小姐,正是容家僅存于世的遺孤。”
他話音極輕,卻震得滿堂一靜,落針可聞。
似乎有人想要出列爭辯,衛如流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生生壓得無人敢動。
最后,是端王站在前方,平靜出聲。
“聽完衛大人的一番話,本王倒是覺得,再沒有比慕家二小姐更合適的人選。如今大燕與北涼和談,愿化干戈為玉帛,這是兩國百姓期盼已久的事情,必定也是容家英魂所期盼看到的事情。”
頓了頓,端王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衛大人年輕氣盛,在和談的關鍵時刻重提大燕與北涼的恩恩怨怨,有沒有想過,兩國和談有可能會因你這番話而破裂”
矛頭直指衛如流。
衛如流輕輕一笑,意味深長道“端王說笑了,北涼攜誠意來大燕,怎會因三言兩語就有所動搖況且這些恩怨本就是事實,既然存在,又為何要掩蓋,假裝無事發生”
一直冷眼旁觀的平王忽而咳嗽一聲。
“容家滿門曾為大燕立下汗馬功勞,依本王看,用人不能用盡,總不能連容家最后的血脈都送去北涼。”
郁大老爺不動聲色微笑。
“臣當年與容老將軍有過一面之緣,他老人家若還活在人世,定然第一個站出來同意此事。”
就連在朝中素來明哲保身的簡老爺也都開了口。
寧勇侯不愧是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他最為狠辣。
“陛下,臣以為,所有附議讓慕家二小姐嫁去北涼的大臣,其心當誅”
這接二連三的話語,就連端王都有些頂不住,更何況是區區李自。
他早在衛如流提起清河容氏時,就已經慌得不成樣子,雙腿雙手抖得厲害。
若不是知道殿前失儀是大罪,李自現在就癱軟在地上了。
饒是站穩了,李自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里去,面色慘白,額頭汗涔涔,仿佛隨時都會嚇得撅過去。
在眾朝臣驚疑不定時,皇帝終于發話。
他不辨喜怒,問及慕大老爺對這件事的看法。
慕大老爺緩步出列,跪伏于地,老淚縱橫“臣,但聽陛下決斷”
看著慕大老爺頭發花白、背脊瘦削的模樣,皇帝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這才過了一年,慕卿瞧著老了足有十歲。
也是,慕卿的獨子年前死在了揚州,他膝下也就只有侄子侄女承歡。
“慕卿起來吧。”皇帝輕聲嘆息,“諸位愛卿的話,朕都聽到了,慕家二小姐身為容家遺孤,確實不適合去北涼。”
此話一出,衛如流心中大定。
李自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被早有準備的禁衛軍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