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壓抑、透不過氣來,都不足以形容楊蕓釵馮三陪同夜十一早早離開茶樓回靜國公府路上的切身體會。
狂風、暴雨、出大事兒了,亦難以描繪出永書跟在莫息身后一步一個腳印往仁國公府回那如灌沿的心情。
這一日,內學堂國子監休沐,夜十一莫息碰面忘返茶樓,夜十一的決絕,莫息的震驚,悄無聲息地拉開夢里夢上前世今生真真正正的序幕。
十二月中,春耀到達京城,書信直往京城春府,剛進春府沒多久,當晚春老爺車駕直往黃芪肖府上,春耀隨行。
黃芪肖沒有想到不僅他仍記得當年宮宴的求情之恩,連春巡撫自個也沒忘,或者說在這個時候,春巡撫不止是個清官,且心通眼明,明白整個京城,除了他在這個棘手關頭可能會伸一伸手幫一幫外,再無他人。
縱是春氏的其他親族,且不說春家親族在朝為官者,官階無一沒高過春巡撫去不說,便是能托了又托拐了又拐牽線幫上忙者,這會兒也是自動避讓忙著撇清干系,其中封副將不還是春巡撫的姐夫么,不也一樣靜得針落可聞。
直接了當地同春老爺說他會盡力幫忙,送走春老爺與春耀后,黃芪肖隔日一早便找了殷掠空。
自正式認下徒弟,他便開始謀劃為殷掠空弄個軍戶背景,好讓他徒弟順理成章地進入錦衣衛,雖然就算沒個軍戶背景,他也能辦到這一點,誠如殷掠空初時見到他那樣說的,就他的身份,要帶一個人進錦衣衛當普通堤騎,其實不難。
但殷掠空既已成為他徒弟,將來成就自不能低,成就一高,背景便不能馬虎,否則在關健時刻成為敵手的攻擊點,他也不能讓誰在背后嚼他舌根說他閑話兒,那么殷掠空的軍戶背景便尤為重要。
想了許久,他覺得可以從一些有著軍戶背景卻已成絕戶的軍戶戶籍中挑出一家來用用。
這個事情未辦成前,殷掠空便沒跟著黃芪肖光明正大地進過錦衣衛衙門,趁著晌午的時間,紅校尉辦事去了,沒來,師徒倆仍老地方,依舊在忘返茶樓里會面。
周掌柜一見黃芪肖來了,上前打招呼之余,趕緊讓跑堂去請爺孫倆上臺說書,將上回黃芪肖說到一半的俠客行繼續往下說。
大堂臨窗角落,視野開闊,橫掃全場,直觀大門,一直是黃芪肖長訂的位置,他與旁人不同,旁人長訂的是二樓雅間,他偏不,說得時刻了解民情官行,臨窗坐大堂,眼往外瞟,隨時便能看到新鮮事兒。
還真別說,許多大小功便是他自新鮮事兒中瞧出來,再順出來的。
殷掠空來的時候,周掌柜親手奉上一壺香茗,三碟配茶的小點心,人已退下,只余黃芪肖自個一手端茶喝一手捏點心咬,耳聽著臺上說書,時不時還點下頭,聽到激昂處也會隨波逐流鼓個掌。
“師父”殷掠空直往角落臨窗的位置,聽著臺上爺孫倆說的還是上回那一出,她坐下便打趣“師父這么喜歡江湖,何不棄了這身逍遙去”
“哼,我真逍遙去,你得哭死”黃芪肖毫不在意地頂回去。
越同殷掠空處熟了,他越發覺得他這徒弟在苦中作樂的本事忒高,像這半月來,明明心中擔憂得快把腸子打結了,每回來見他,每回都嘻皮笑臉,好像根本沒同花雨田那惡鬼交易過似的。
殷掠空笑笑,沒再繼續哭死的話題“師父,昨晚春老爺和春大少爺找上你這救兵了”
黃芪肖喲嗬一聲“又是你那乞丐兄弟告訴你的要不哪一日帶出來給我瞧瞧”
“師父想再收個徒弟”殷掠空捏起一塊紅豆糕咬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問。
“你以為菜市場賣白菜呢來一個我收一個,做我徒弟就那么容易”黃芪肖瞪眼斥道。
他至今覺得半個多月前,殷掠空不聽他的話兒,非得冒險去找花雨田的舉動實在要不得,正式認下徒弟后,他尤覺肩上擔子頗重,不僅得改掉他徒弟身上的大小毛病,更得時不時地敲打下,教他徒弟知道什么叫做命只有一條。
“不容易”殷掠空絕對捧場,“所以師父,我那乞丐兄弟你就別掂記了,反正你又不收人家,見那個面做什么。”
見見她師父的這個問題,她也問過,乞丐兄弟險將腦袋給搖下來,堅決同她說不,她覺得,乞丐兄弟挺抵觸官府的,就是不知是何因。
“什么惦記我就說一句,怎么到你嘴里盡變味兒了尊師重道,你還懂不懂了”黃芪肖對掂記一個乞丐的說詞很是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