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個做父親的,會喜歡一個處處與自己對著來、不肯在自己跟前服軟的孩子。
洛家倒臺后,長寧侯對正妻洛氏的態度雖一日不如一日,但沒想過要苛待周倩茜。可惜周倩茜為了她那個娘,幾次三番頂撞長寧侯,似一只小刺猬一般,豎起了渾身的尖刺,這只顧娘不顧爹的做派,硬生生冷了長寧侯對她的一腔父愛。
“你如今大了,翅膀硬了,連為父也管不得你了!”長寧侯的聲音因怒意而上揚,惹得周圍一些人側目。
周倩茜見狀,撇了撇嘴,眼中盡是諷刺。
這便是她的父親呵!他這般看重府上的顏面,看重周芝蘭的顏面,唯獨把她的顏面放在上踩。今兒個侯府人來人往的,他卻與她說這樣的話,他是不是生怕她不孝的名聲傳不出去?
周倩茜陡然驚覺,她答應來參加這場婚宴,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既然她來與不來,都會被人議論不孝,還不如不來,倒少了許多煩心事。
卻在此時,有一衣著華貴的女郎款款走向父女二人所站的陰翳之下。
“侯爺好大的威風!只這股子威風不向知錯不改的次女使,反倒來為難無甚過錯的長女,如此是非不分,著實讓人開了眼界!”
這女郎雪膚玉貌,年紀雖小,板起臉來,卻自有一番威儀氣度。
她身邊跟著兩名內侍模樣的人,在眾多賓客之中分外惹眼。
只見她走到周倩茜身邊,拉住周倩茜的衣袖,輕輕握住周倩茜的手,以示安撫。
見了她,周倩茜緊繃的姿態果然稍有放松。
長寧侯到嘴的呵斥在喉嚨口打了個轉,硬生生咽了回去:“原來竟是云小姐。云小姐肯賞臉來我侯府做客,當真令我府上蓬蓽生輝。只是眼下,周某正在處理家事,無法好生招待云小姐,還請云小姐暫且移步院中,云小姐說,可好?”
云莜清凌凌的目光落在長寧侯身上,口中淡淡吐出兩個字。
“不好。”
“侯爺刻意強調這是府上私事,便是不希望我這外人插手,只想著將這件事給掩過去。可我于公于私,都不得不開這個口。于公,府上二小姐當著我的面欺辱命官之母,鄙薄正經科舉出頭的寒門學子之家,我不得不出來說幾句公道話!誠然,秦大人家門第不如長寧侯府顯貴,然而秦大人與侯爺同朝為官,為皇上效力,論官職,秦大人還在侯爺之上,然侯爺竟仗著祖上傳下來的爵位,縱容女兒肆意侮辱秦大人的老母,也不知此事傳入文武百官耳中,傳入皇上耳中,他們會如何作想!”
“于私,我今日受邀來赴宴,本是滿懷祝福而來,誰料卻只看到貴府二小姐耍了一通威風,又親眼瞧見侯爺刁難倩茜,壞了心情,難道我還說不得么?秦夫人需要的究竟是誰的道歉,侯爺難道不清楚么?莫非侯爺以為將倩茜推出來擋一擋秦夫人的火氣,你和你那次女金貴的面子就保住了,這事兒也可揭過去了?”云莜嗤笑一聲:“倘若侯爺當真這般想,只等著言官來參你吧!今日諸多賓客都在場,事情如何,早已不是侯爺你一人說了算了!”
這話一出,長寧侯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這在他看來原只是一件小事,讓云莜這般一說,怎么倒成了他家看不起寒門學子!
這罪名長寧侯府可萬萬接不得,要知道,長寧侯如今也是文官,若是當真讓他家背上這樣的名聲,往后,他在圈子里還如何混下去?
長寧侯府傳承已有數代,早先憑著軍功起家,到了長寧侯曾祖那一輩,為了不引起帝王猜忌,上交了兵權。與一些未曾上交兵權而抄家滅族的同僚比起來,長寧侯府先祖這一決策堪稱十分明智。可惜后來,子孫不肖,無甚才干,長輩們留下的余蔭漸漸淡去,長寧侯府縱使頂了個金招牌,也不可避免的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