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道透明的玻璃移門,有著漆黑半長發的少年鼓起勇氣抬起頭來,一雙猶如靜雪天空般的淺灰色眼瞳淡淡地注視著他。
“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
他說。
“你小時候,有沒有去過”
齊木流弦說了一個偏僻的地名,不僅陌生,而且拗口,夏目貴志心中默念了幾遍,都沒有絲毫印象。
他于是茫然地搖搖頭,“抱歉。”
這個詞一說出口,夏目貴志便又意識到不對,無奈一笑,“我好像總是在說抱歉。”
齊木流弦覺得有些失望,他昨天晚上回到房間以后,想了許久,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好像被外祖父帶去東京附近的鄉下玩過幾天,他之所以覺得夏目貴志的眼神很熟悉,也是因為他那時候在鄉下結識過的一個同伴。
那個同伴有著跟夏目貴志很相像的眼神。
像是拼命想要融入人群的小怪獸一般,分明地知道自己的異常與特別,卻又分外地渴望變成平凡無奇的人,因為矛盾而碰撞出來的孤獨與寂寞,隱忍與沉默,都像是從周身蔓延開的塵霧一般,帶著個人獨有的氛圍。
齊木流弦只跟他相識了幾天,相處了幾個小時,說了幾句話,連那個同伴的樣貌身形都全然忘記了,但那個無比寂寞的眼神卻深深地記在了腦海之中。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碰見夏目貴志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起來的,就是童年時的玩伴。
他并沒有抱有太大的期望,因此夏目貴志否認的時候,也沒有多大的失望。
“沒關系。”齊木流弦說,“無論你說多少遍,我都會回你沒關系的。”
他說的認真,夏目貴志卻只以為這是一句俏皮話,但被包容的感覺也不錯,他彎起了眉眼,眼中流露出許多溫柔的笑意來。
他語調輕松地說“謝謝你,不過我覺得自己其實也沒有那么多抱歉要說。”
“對了,我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呢”
“齊木流弦,不過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齊木流弦說,“我跟哥哥住在一起。”
也就是說這間屋子里住著兩個齊木,直接叫名字的話,不容易弄混淆。
“好。”夏目貴志應下了,他抬頭看了看昏黃的天色,“時間不早了,塔子阿姨可能已經在做晚飯了,抱歉,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齊木流弦點點頭,跟他道了別,看著抱著貓咪朝山上走去的那個少年,他是很難跟別人多說幾句話的人,但跟夏目貴志相處起來,卻好像格外的輕松。
也許是因為那個人溫吞無害的氣質,也許是因為他寂寞又溫柔的眼神,但總而言之,齊木流弦并不討厭跟他相處。
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些期待,如果接下來的半年里,是跟這樣的人做鄰居的話,好像也并不賴。
。
而在游戲世界里,白日褪去,黑夜降臨,這所嶄新的學校也漸漸褪去了偽貌,在晝夜交替的那一瞬間,嶄新的白墻滲水掉皮,染上了臟兮兮的黑黃色,整齊的桌椅生銹缺角,浮現出惡意的涂鴉。
這里又成為了破敗陳舊的遺棄之地。
三年a班的玩家們零零散散地再次聚集在了教室之中,他們中的大部分都用自己手中搶到的屬于齊木流弦的物件試圖離開學校過,在毫無意外地失敗以后,便蹲守在校門口,等著拿到了游戲獎勵的人出現。
他們的心思昭然若揭,自己沒能拿到,就不甘心地想要去搶奪獎勵,但遺憾的是,直到晚課鈴打響,他們都沒能見到可以成功走出學校的人,而回到教室清點一下人數,也是一人不少。
有人失望,卻也有人隱秘地松了一口氣,人心隔肚皮,平靜的表面之下,誰也不知道有多少種紛雜的心思在教室里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