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興府云松齋
章南絮纖手提著裙擺,手中還攥著一封書信,蓮步輕移步伐卻不似平日那般慢條斯理,走過閣廊進了自己的閨房,徑直向書案而去,坐在椅上拿過筆筒里的小刀輕輕裁開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紙。
滿滿當當三頁信紙,猶如拜讀圣賢之書一般章南絮仔細閱覽,寫信之人文采極好,言語詼諧幽默將途中所見所聞盡皆娓娓道來,比之市面上的游記更勝幾籌;初時只因為人,后來卻只為這信中所言而癡迷。
時而柳眉微蹙,時而唇角微勾,一嗔一笑皆因這薄薄的三張信紙而牽動;許久,已看至最后一個字,章南絮意猶未盡緩緩抬頭心里有些悵然若失,又有些心神向往,纖纖素手輕撫書信,眼底一絲莫名情愫劃過。
隨后想通了什么般柳眉舒展,拿出一張信紙執筆落字,簪花小楷躍然紙上,甚是賞心悅目。
驛站稍作休整,穆蘇一行人便繼續沿著江河啟程北上。
暴雨夾雜著天邊一道道驚雷,仿佛是老天爺正在發怒,耳邊呼嘯的狂風似是要將人整個卷走;腳下的泥土路已經十分泥濘,一腳下去便能帶起沉甸甸的泥土,迅速浸染鞋襪。
驚雷閃過一瞬仿若白晝照亮一切,穆蘇頭戴一頂箬竹葉編制的箬笠、身披棕櫚葉編制的蓑衣,手拄著一根極長的木棍,身后跟著的得榮,四名暗衛也皆是此等打扮。
幾人如此遭遇,還要從下午途中遇到的那場暴雨說起;暴雨實在太大,狂風驟雨不斷,行駛的官道旁一山坡滑坡,大塊的、小塊的山石滾滾而下,來勢洶洶,正對穆蘇他們的馬車,幾人只來得及匆匆逃離,馬車卻是難逃幸免。
簡單的收拾了貴重物品,便撐著傘徒步向前尋一處村莊借宿休整;價值不菲的油紙傘平日里遮些雨水倒也還實用,一遇上這狂風便是怎樣也拿不穩了,所辛舍棄了,倒也還利索些。
幾人運氣不錯,很快便尋著了一處村莊,花了些銀錢尋了一老鄉的家這才燒了熱水擦了擦身子換上干爽的衣裳;交談時提起油紙傘被風吹跑了,耿直的老漢抖了抖煙桿,哈哈大笑,說“你們這些大戶人家出生的公子哥真是沒吃過苦頭。”
隨后便讓自己的老妻取來箬笠和蓑衣,讓他們暴雨天出門得罪用這個,說道雖不好看,卻極實用,那箬竹葉風吹不進,雨浸不濕,可是個好寶貝。
收了人家的東西,得榮忙上前給了銀子,老人家不曾見過這么多銀兩一是不敢收,又說鄉野間隨處可見,值不了這多;好說歹說才收下了。
可惜,遮風避雨的屋子里沒讓他們待上許久;村外頂著暴雨狂風的幾個漢子跟著里正敲著鑼鼓歇斯底里的吼著“隔壁村子被水淹了,洪水馬上就淹到咱們村子了,麻利的帶上吃飯的家伙去后山大松石上避大水;快些快些莫要磨蹭,再磨蹭便沒命了”
雷厲風行的幾個小伙子在村里吼了一通,挨家挨戶便都開始行動了;老漢也忙招呼老婆子快些帶上些干糧,對穆蘇幾人說道“你們幾人也快些將蓑衣穿上快些去后上逃命去,這里不能留了。”
于是,穆蘇一行人跟著村子里的人糊里糊涂地跑去了后山。
黑夜里,烏泱泱的一群人背著自家孩子拿著干糧鐵鍋等等艱難的爬上了后山,等終于到達了安全地方,村民們站在山上看著山下果然被洪水淹沒的村子,嚎啕大哭起來;淚水同打在臉頰上的雨水混和,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
一直知道洪水的恐怖,卻也只是書本中,傳言中聽聞過;絲毫也不上親眼目睹來的觸目驚心,看著下面已經給淹沒的村莊,方才他還在那里用飯休憩,轉瞬卻已經不在了;穆蘇捏緊了手中的木棍,心有澀澀。
婦人們抱著孩子癱軟在地上哀傷地哭泣著,孩子也早早被驚嚇,見娘親哭也跟著一起哭;漸漸的,開始有人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雙手合十開始祈求“求求老天爺,快快停了這雨吧。”
不知是否是心理恐懼,為尋一道希望,逐漸的越來越多的人跪下開始祈求;耳邊充斥著孩童的啼哭聲,還有眾人的乞求聲。
天邊的電閃雷鳴仍未斷,閃過那一瞬照亮所有村民,那面上皆是絕望、恐懼、害怕、乞求一覽無余;有些詭異又有些悲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