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千恩萬謝地走了,一出門就扶住門口的柱子,才勉強支撐住癱軟的身子。
偏這時太子正從外面走了過來,曹寅一驚,趕緊就要跪下行禮,卻被太子趕上兩步扶住了。
“行了,曹大人不必多禮了。”
見他汗濕衣衫,站都站不穩了,太子也無心計較他的禮數了,招手喊了個灑掃的小太監,“你送曹大人回去。”
“嗻。”小太監趕緊上前,將曹寅的一只手臂架到了自己肩膀上,諂笑道,“曹大人,奴才扶著您,慢慢走。”
曹寅回了個笑臉,“多謝這位公公了。”
他心里如何會不清楚
這些太監不過是知道他家里犯了事,覺得他在皇上這里要失勢了,所以都任他出丑丟人,一群人都站在干岸上看笑話,沒有一個愿意伸手扶他一把。
但有了太子發話,就讓這些太監覺得,他可能還不至于一下子跌進泥里,自然就又趕著來獻媚了。
曹寅打眼一掃,果然好些地位高些的太監都面露懊惱之色,顯然是在暗責自己眼睛不夠亮,白白錯失了一次巴結貴人的機會。
苦笑之余,曹寅也不免感慨不管皇上的性子如何,他教出來的這位太子,的確是謙和寬厚,氣度雍容,令人見之心折。
念頭一轉,他不免就想起了據說和太子關系極好極親密的四阿哥啊不,如今已經是四貝子了。除了太子之外,這位可是諸位皇子中頭一個得了爵位的。
這次他們家遭難,雖然是四貝子示意鄂倫岱抓人兼上奏的,但若是沒有四貝子,他們一家子都要死得極其不名譽了。
想到這里,曹寅原本對胤禛生出的一點怨恨,這會兒也都消盡了。
說到底,無論是四貝子還是鄂倫岱,都是秉公辦事,為主盡忠罷了。
當今雖然待下不算嚴苛,但對自己的近臣,卻又有著極高的忠誠度要求。
總結起來就是你可以貪,可以腐,甚至可以平庸無能。朕理解你想自己家人過好日子的心,也理解人力有盡,人無完人。
只要你對朕的忠心永遠不變,朕都可以容忍,甚至還可以在御史言官彈劾你時,替你開脫;
相反的,哪怕你為官再清廉,為政再謹慎,做事再得力,只要不尊朕意,對朕的忠心度不夠,朕該不待見你,還是不待見你。
就算是眼下不得不用你,待日后過了河,一樣回頭拆你這橋。
所以,曹寅非常能夠理解四貝子和鄂倫岱的做法。
因為如果換做是他,也會這樣做的。
“兒臣給汗阿瑪請安。”太子進來之后,禮數一絲不錯,并沒有仗著康熙素日的寵愛就忘了尊卑,敷衍了事。
對此,康熙心里固然驕傲不已,覺得真不愧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太子,哪怕在最細微處,也半點都不落人后。
可是驕傲之余,青年康熙也不由得生出那么一點點失落。
孩子大了,就不和阿瑪親密無間啦
然后他就有點想念四兒子胤禛了。
隨著太子一天比一天大,禮數一天比一天周全,康熙想要從兒子身上找一點普通父子的天倫之樂,就只有膽大包天的胤禛這一個選擇了。
因為胤禛從來沒有想過從康熙這里得到什么。
他一不缺父愛,二不想要皇位。甚至于出身皇室,日后注定一輩子衣食無憂的他,連高爵厚祿都沒什么興趣。
旁人覺得胤禛是膽大包天,或者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俗稱的無知者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