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馬車遠去,吉安在想楚陌還繡囊之事,也許她該給他做一個。不過能不能送出,還得等合了八字以后。
“秀才公,家里又要有喜事了”途經門前的村民笑呵呵的,眼不敢亂瞟。
吉忠明未答,但也不掩喜悅“這是要下地”
“是。”村民瞧老秀才那樣,心里一肚數“冬麥冒頭了,我去瞧瞧有什地方要補。再把田圍的草根清一清,看著埋點油菜、地豆啥的。”吉家真不一樣了,吉三才中舉,這又撈了個舉人女婿。
村里都傳遍了,說初九那日救人的是個解元。天老爺啊,那可是他們陜東最會讀書的人,比吉三高了不知道多少頭。
家里婆娘還酸,說孟氏把閨女成日關在家里,原就是在教些上不得臺的把戲。
呵,心眼跟針尖似的,初冬里吉家小娘為什下河,不要命了人這就是運道,該她的。一個個的只圖嘴上快活,一點不往遠里想。這些年,他們棗余村有吉家鎮在村頭,可從未被哪個欺上門過。
“回吧。”吉忠明低頭摸了摸小孫女的貓耳帽,交代老二“給她扣著點糖,一天一小塊,別讓多吃。”
吉俞正想著回屋里要把閨女的糖藏起大半,聽他爹這話,立時點頭“旁人糖吃多了,就沒啥胃口。我家這位,飯一口沒少吃。”
“欣欣在長牙。”吉忠明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老二,背著手悠閑往正屋去。小欣欣一臉懵懂地望著她爹,還將爺的話重復一遍“欣在長牙。”
“對,”吉俞瞅著閨女這憨樣,不自禁地將大掌貼上她的小肉臉,指下軟嫩嫩熱乎乎的。婆娘說閨女才從水里撈起來時,渾身冰涼。這話叫他連著做了三天噩夢,好在他的小星星還亮著。
蹲下身,抱起姑娘。
“爹允你最后再放縱一日,咱從明天開始遵守你爺的話。”
沒想事情都過去二十余年了,爹還記著。他在蒙學有一同窗,叫楊平康。家里好幾百畝地,上頭四個姐姐,只他一個兒子。爹娘寵得跟眼珠子似的。
楊平康有一愛,糖。說句毫不夸張的話,喝口湯都要攪兩勺糖。一嘴牙才換齊整,就開始疼,把他爹娘被嚇得魂都沒了大半。連夜雇馬車將兒子拖去府城尋名醫。花了百兩銀,只得四字,糖吃多了。
掂了掂懷里的寶,吉俞在閨女小小的肩上蹭了蹭。平頭百姓家吃口糖難得,但他家這個,還真的要扣著點。長相上比她姑欠了點沒事,但牙口一定要好。
走在后的吉安,依舊淡淡。穿過院子,看都沒看站在西廂三房門前的黃氏。話是她說的,黃氏若不服,可以來質問。
她不懼。
黃氏有那心,但卻沒膽。明明氣得五臟都疼,還得擺出笑臉迎人。
“小妹,我家欣然不懂事,你可別跟她計較。”
“我不計較。”吉安才沒那勁兒“不過她缺心眼的病,還是早點治一治。萬不要等病入膏肓了,再去求人寬恕。”但看近日吉欣然的作態,她深覺在其原生一世,譚家姑娘已手下留情了。
深入細想,種種也甚是合理。吉欣然小家出生,見識淺,手段又拙劣。于譚家姑娘來說,只要她不能生,其確是個好繼母。
心情煩悶時,拿她當笑話看。高興了,再略施小計逗一逗。
不要小瞧長在高墻里的女子,她們可是自小就在學著看臉色,揣度人心。不說個個都是人精,但也十有七八。
吉安打算去尋娘要塊緋紅錦緞,幾次見楚陌,他都著黑衣。用緋紅來做繡囊,正相襯。
黃氏臉上笑意不減,凝目看著人進了正屋,心里暗罵“真以為仗著一張好臉,能享一輩子的福就你這古怪勁兒,我且看那楚解元能受用到幾時”
西屋書房,吉忠明抽了易經翻開,回頭看一眼跟來的老三“你準備怎辦”
“請個嚴苛的教習嬤嬤。”吉彥已經悔不當初,他想差了爹娘兄長,縱著黃氏胡鬧。現在惡果來了,欣然內里全無大局觀。
這該怪誰他自己都不曉該怎說。楚陌十七歲的解元,就算錯過明年會試,只要不懈怠,三年后必是金榜題名,青云直上。
他與他是姻親,最該守望相助,不能因一些小節壞了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