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瓊林宴皇上并未出席,不過太子有來。宴上人雖多,但太子也沒避諱,多番問話一甲三人。楚陌倒是沒覺有什,就談宜田很是受寵若驚。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真看好,太子竟點了吉彥的名,說起他那篇以小家論大家的策論,雖無多贊賞,但言語間亦不乏認同。一眾進士耳不聾,自聽出了意思。吉彥差在會試。
吉彥心里苦比黃連,八十一名,注定此生抱憾。
太子走后,最受關注的不再是一甲三人,而是詹云和。
多人引題拉他作詩,從梅蘭竹菊到秋暮冬寒,好在詹云和肚里還有點墨,都應上了。一甲三人默契地不參合,只觀之,時不時地點個頭。
其實也不怪,楚陌、談宜田、江崇清盛名早已在外,會試又占著前三,在一眾進士眼中,他們摘得鼎甲乃名副其實。但詹云和會試第十六,位傳臚,實難服眾。
早已聽聞其是狀元楚陌的內侄女婿,結合會試放榜那日的事,再看今天太子行事,大家心里都有數了。但有數歸有數,不平還是要紓解,不傷大雅便可。
詹云和腹中也盛滿不忿,他以為傳臚位自己當之無愧。說會試者,怎不看看他的鄉試成績緊隨楚陌之后。壓著郁氣,笑對眾人。
挨到戌時正,瓊林宴終于散了,楚陌誰也不應酬,出了宮門,就加快步伐。走在他后的談宜田,眼看著一樣的跨步,那人卻離他越來越遠,嘴里泛苦,低頭看自己的腿。
為什么會短一截這兩但凡再長上兩指節,他都無丁點怨氣。可嘆一聲氣,談宜田不想跟自個過不去,抬首看向前,鹿眼一瞇,人呢這才多久,楚陌就跑是走不見了
“你不急著歸家嗎”江崇清不勝酒力,兩腮酡紅,腳下有點浮,求穩遂走得慢。
談宜田回頭下望,這個腿不短,但走得還沒他快。見人左晃右擺的,伸手扶了一把,陪著“漫步”。
“你今天提到的那個傳聞,我也入過耳。只聽過就算,沒當真。”
擺擺手,江崇清頭跟著搖“不要當真,齊州府、范州府離京多遠好幾百里近千里,走水路日夜不停擺都要三四天,傳言怎么跑到京城的”
“對,楚陌那人又不活泛,瞧他走路那步子,就知是獨來獨往慣了。”談宜田打著哈切,兩眼泛淚光“等著吧,邪風不會平地起,也不會一點沒刮著就散。”
京里不太平,江崇清酒雖吃多了,但清醒得很“談兄,授官文書這兩日便會送達,我們”迷蒙的雙目漸漸斂起,他不是祖父。
未等到后話,談宜田又打了個哈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我不怕,前頭還有楚陌撐著。”最遲等庶吉士選館完,張仲的病也該好全了。到時啊大概就會逼他們站隊了。
站吧,他喜歡跟比自己好看的人一道。兩人晃晃悠悠地走著,出了東華門,談家、江家的下人立馬迎來。分別時還在叨以后,說回家要好好喂馬,夜草不能少,不然跑多了路,肯定不及楚陌家不怎跑路的馬兒健壯。
綴在后的詹云和與吉彥,看著那兩人上了馬車,不約而同地輕吐一口氣。吉彥抿唇淺笑,眼眶還紅著,這一天終于過去了。席上太子殿下的話,還蕩在耳邊,他不愿揮去。
“岳父,事已至此,徒悲無益。”詹云和斂目“我們還是趕緊收拾心緒,想想前路。”他定是要參加庶吉士選館,這個無需多思,好好準備考試便可。就是岳父同進士頭名,又得太子欣賞,倒可以操作一番,只不知楚陌那是什么意思
吉彥笑笑“想多也無用,你我、善之在這京城都是浮萍。聽天由命吧。”同進士外放,地方不會好,但他勝在是頭名,該也不會太差。云和說的也對,事已至此徒悲無益。
戌時末,楚陌回到家中,正房的燈還亮著。輕手輕腳繞過擺屏,進去內室,見他想的人正坐在榻上織著襪子,頓時心就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