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迎頷首,“長這么大了”
沈山海擁他,他亦緩緩伸手,拍了拍山海的后背,恍若隔世
沈山海先前就聞到,但卻不如眼下這么濃郁的血腥味。
沈山海忍不住顫抖,不知道父親身上發生過什么,但卻知曉他不肯說,他也不敢問
“山海”沈迎沉聲道,“能不能,不告訴你娘親”
沈山海愣住,緩緩松開父親,“為什么爹,娘親她一直很想你,這些年,娘親她為什么,爹”
沈山海的眼淚再次溢出眼角,不明白,“為什么你這些年,總是躲著我們”
沈迎看向他,沈山海問道,“爹,到底發生什么了,你告訴我,我們是父子,我們一起扛,爹”
沈迎眼底通紅,緩緩伸手撫上臉上那半幅銀質面具。
手臂彎起時,衣襟滑落,露出手臂上猙獰的抓痕的傷口,還帶著昨日清理過后結痂的血跡與傷疤
沈山海愣住,一瞬間,心如刀絞般,那個抓痕,是鷹爪抓痕
還有少了血肉處
是林北時候
沈山海不敢想象父親當時在烏素太的鐵騎和雪鷹追趕下發生了什么,但這觸目驚心的傷口,每一處都像是刀子割在他心底。
而當沈迎臉上的半張面具摘下,露出面具遮擋下早已模糊的半張臉,沈山海猜不到當時是如何血肉模糊的場景
父親是活下來了,但父親經歷的,是旁人無法想象的殘忍和痛苦。
沈山海淚崩。
沈迎聲音沙啞“我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不要告訴你娘親,她膽子小”
沈迎說完,沈山海再度上前,緊緊抱住他,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又似被拽入深不見底的深淵沼澤里,他想拼命把沼澤里的父親拽出來。
這還是看得見的手臂與面具下的那半張臉,父親身上,還有多少沒敢讓他看到的地方,藏著多少猙獰的傷口
這些傷口為什么到出現在還沒好
這些都像鋼針一樣,一根一根扎進他心底,疼都他說不出話來,只能擁著父親,顫抖著,淚流著,一句都開不了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黃昏已過,入了夜色,沈山海的情緒才平和下來。
父子二人才重新坐回外閣間的案幾前。
平靜過后,沈迎才同沈山海說起早前的事。
“當時林北戰場情況不容樂觀,你二叔是戰場的主帥,但只有他涉險,烏素太才可能冒險去追,林北駐軍也才有機會燒掉東西兩路糧倉,扭轉戰機。你二叔其實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我私下去找了余亞將軍,同他說,你二叔是一軍主帥,他活著比我活著更能讓林北駐軍和百姓安心,我請他幫忙,瞞著你二叔。在你二叔佯裝偷襲烏素太大營,引烏素太追擊之后,一半的人同你二叔一道,另一半人偷偷同我一道,落在隊伍稍后,將烏素太引去了另一條路”
這些沈山海聽過,但從父親口中說出時,又多了一分莫名的悲壯。
“我同你二叔身形像,樣貌也像,逃跑的過程中,我會不時回頭,巴爾人其實分不清楚我同你二叔,他們確認我就是你二叔,我知道撐不了太久,但我撐的時間越長,燒掉東西兩處糧倉,和你二叔逃出烏素太追殺的機會就越大。等烏素太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來不及回頭了。我當時想,反正也活不下去,跳崖也好過被巴爾人折磨而死,但即便我跳下去,烏素太的雪鷹也一直跟著我,我在意識模糊的時候,也能感覺到利爪撕裂血肉的疼痛,我以為我會死,但許是命不該絕,我被一對逃離林北的巴爾老夫婦救下,他們也沒想過我能活,但我活下來了,醒來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