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南巡途中,在懷城落腳,她想抽幾日空閑,帶阿念去舟城見姨母。
她八歲前一直住在阜陽舟城,是姨母一手帶大的,同姨母親厚。
后來她被父皇的人帶回了京中,成了四皇子
不久后,朝中局勢動蕩,東宮薨逝,她在風口浪尖上被立為了儲君,開始了每一步都沒有退路東宮生涯。身后就是萬丈深淵,進則君臨天下,退則尸骨無存
在舟城的那些平靜時光,漸漸隱在腦后,許久都未想起過了。
方才,許是臨近阜陽的緣故,竟然夢到了小時候的事,一時沒回過神來。
娘親去世得早,姨母待她如己出。
她同姨母兩人相依為命多年,姨母教她讀書寫字,她陪姨母采荷,那是她最無憂無慮的一段童年時光
唱著采荷詩,去采荷塘的蓮花。
小船悠悠在河面上搖晃,輕輕順著水波蕩漾著。
荷塘里,有低飛的蜻蜓,偶爾還有在船邊竄穿梭的錦鯉
她摘了一面荷葉搭在臉上,躺小船上偷懶打著盹兒
而后,聽到姨母喚她。翎兒
她才從小船中撐手坐起
方才,她便是夢到那個時候,所以方嬤嬤喚她的時候,她一時怔忪,有些沒從夢境中切換回來。
夢境太真實,好似昨日一般
她想起了姨母。
這些年,她在京中,姨母一直擔心她。
從她回京開始,一直到她登上天子殿堂。
這一趟南巡,聽說姨母病重彌留。
阿念并未來過阜陽,她想帶阿念來見姨母最后一面
陳翎眸間微微滯了滯,稍稍染了溫潤。
她本就生得好看,五官精致,眸間清亮,若是女裝都是絕色;做男子扮相,更多了幾分清逸俊朗,風華絕倫。
久居高位,一個眼神抬眸,一道垂眸斂目,都藏了君王氣度,無需特意拿捏,就在舉手投足間。
纖手柔荑,袖藏天光。
大雨如柱,傾盆而下,天都似被雨沖得裂了一道口子。
明明才是晌午,天黑得仿佛遮了一層幕簾,要掌燈才能看得見腳下的路。
石懷遠尋了近處避雨。
這里應當是早前的廢棄的寺廟。
寺廟不大,加上苑中可以遮雨的屋檐,容納隨行的百余人足以。
下了馬車,阿念湊到陳翎跟前,一直跟著她。
阿念三歲,剛及她腰間。
雨勢太大,陳翎怕他濕了鞋,俯身抱起他。
阿念趕緊摟著她脖子不放。
雖然她沒同他說話,但她抱他了,阿念也開心,輕聲道,“方嬤嬤說,這里是處廢棄的寺廟。”
陳翎知曉他是特意尋了話說,試探她是否還在生氣,不搭理他之類。
陳翎沒有看他,只輕嗯了一聲。
阿念繼續道,“這一路好多廢棄的寺廟”
又是特意尋的話說。
陳翎看了看他,他嘟嘴,眸含委屈。
正好行至沒被大雨沾濕處,陳翎俯身,放下他。
阿念扯了她衣袖,“這里有處佛像。”
陳翎的目光落在眼前這座積了厚厚一層灰塵的佛像上,應當有些年頭了。
身側的侍衛上前查探,確保沒有危險后才折回。
陳翎同阿念道,“燕韓國中百余年前曾有過一段動蕩,持續了幾十年之久,當時民生凋敝,所以僧廟林立。后來先祖結束亂世,慢慢恢復了早前的安和太平,這些寺廟,應當是那時候廢棄的”
糯米丸子追問,“為什么民生凋敝,會僧廟林立”
陳翎耐性,“僧廟不必賦稅,戰火紛飛,要么落草為寇,要么落發為僧,總要求生計”
阿念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