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翎伸手攬了阿念在懷中,“阿念,舟城有我的姨母,我是她照顧大的,她同我娘親無異。”
阿念似是有些失望,但很快,這股失望又沖淡了去,睜大了眼睛看她,“父皇的姨母,我喚什么”
陳翎指尖微滯。
夜里在山下不遠處的村落夜宿,方嬤嬤帶了阿念去睡。
陳翎躺在榻上,輾轉反側,腦海中反復想起的都是馬車上阿念問她的話。
父皇,我們是去舟城見娘親嗎
我都沒見過娘親
許久過后,陳翎仍舊沒有困意,遂和衣起身,尋了窗臺處寬敞的地方坐上。將頭靠著窗臺的一角,青絲墨發垂落在肩頭,烏黑清亮的眸間看向苑外,思緒回到了很早的時候。
才從玉山獵場回來兩月,她一直有些嗜睡,鼻塞,頭暈,還容易惡心反胃。
這些都是染了風寒的跡象。
起初,她也真以為是染了風寒,沒怎么在意。
再加上她月事一向不準,玉山狩獵之后回京后,朝中局勢明顯多動蕩,她也無暇顧及旁的,更未往這方面想。
但再后來,她的胃口忽然有些變了,也忽然想吃酸的
她倏然意識到哪里不對
喚了心腹傅太醫診脈,傅太醫顫顫說出她有三個月身孕的時候,方嬤嬤嚇得六神無主,臉色煞白。
方嬤嬤當時沒有跟去玉山獵場,但殿下從獵場回來,讓她去抓過一劑避子湯。
方嬤嬤才知曉出了事。
但沒想到,避子湯也
陳翎攥緊指尖,玉山獵場回京要一日,她遲了一日。
“能用藥嗎”方嬤嬤自然知曉東宮就在天子眼皮子下,這孩子如何都不能留
否則生出更大禍端。
傅太醫沉聲道,“月份大了,用藥有風險,怕殿下受不住。就算要用藥,也要尋處安穩的地方,還要將養一陣子,否則要落下病根。而且京中到處都是眼睛,天子若要傳喚,殿下也不得不去,要尋處安穩的地方。”
方嬤嬤眸間慌亂。
陳翎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要多久”
傅太醫低聲,“殿下月份大了,用藥之后兩到三月才穩妥。”
陳翎臉色越漸蒼白,腦海中卻越加清醒,強壓下心中慌亂,淡聲道,“你去備藥,旁的我來想辦法,屆時你同方嬤嬤與我一處。此事半分風聲都不能走露,否則東宮上下,人頭不保。”
陳翎從思緒中回神,是因為方嬤嬤來了房中。
方嬤嬤見她坐在窗臺上,知曉她心中有事。
她心中有一事,便習慣大段時間坐在窗臺上想事情。
“怎么了”陳翎收回思緒。
方嬤嬤道,“小殿下睡了,老奴來看看陛下。”
陳翎目光柔和下來。
方嬤嬤繼續道,“小殿下今日同老奴說,她以為在舟城的人是他娘親,但陛下同他說不是,他心中有些失望。老奴告訴小殿下,他的娘親已經過世了,小殿下忽然就捂在被子哭了許久,方才才睡。老奴想,小殿下若是在陛下跟前提了此事,陛下許是睡不著,老奴來看看陛下,陪陛下說說話”
陳翎眼中淡淡氤氳,卻溫聲道,“朕沒事了,方嬤嬤,就是有些睡不著,坐一會兒就好。”
方嬤嬤看她。
陳翎莞爾,“最難的時候都過了,放心吧,我沒事。”
方嬤嬤這才頷首,闔上屋門。
陳翎未從窗臺上下來,方嬤嬤的話讓她思緒繼續回到那個時候
她借故同父皇說起,她在玉山獵場受了驚嚇,夜夜失眠。
好容易睡著,又夢到母親說想她了。
她想回舟城一趟,祭拜母親,順道散散心,能不能將病養好。
父皇本就對她和母親愧疚,再加上玉山獵場時,二哥和三哥讓父皇失望透頂,父皇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這兩個兒子,無暇顧及她。
二哥和三哥背后都有世家在,父皇要收拾局面,她不在反而更好。
那年除夕過后,父皇對外說她病了,去了行宮將養。
實則她是同傅太醫還有方嬤嬤去了楯城
小心駛得萬年船,即便父皇讓人去尋她,也是去的舟城,她在楯城可以避開。
冒的風險更小。
從京中到楯城有一月路程,路上不便,但等到正月底到楯城的時候,她其實已經四個月的身孕
阿念第一次踢了她。
她伸手撫了撫它方才踢過的地方,他又踢了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