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翎看向朱夫人,朱夫人伸手,擦掉她眼角氤氳,陳翎心底好似綴了沉石一般。
陳翎牽了阿念轉身,不敢回頭。
阿念卻一面走一面回頭,朝著朱夫人一直笑著揮手。
府外,石懷遠已經準備妥當,方嬤嬤抱了阿念上馬車。
馬車行得很快,周圍十余騎護著,朝著城外疾馳而去,方嬤嬤一手攬著太子,一手握緊馬車,怕途中顛簸。
等馬車駛出舟城,方嬤嬤問起。
陳翎一面低頭看著手中的地圖,一面輕鎖著眉頭,平靜應道,“譚進謀逆,率駐軍攻陷了懷城,眼下應當在派人四處找阿念和我。”
謀逆方嬤嬤心驚
這這怎么辦
方嬤嬤先前只是猜到出了事端,卻沒想到是謀逆這樣的事,連懷城都被攻陷了
方嬤嬤唇齒打著顫,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下只有石將軍在,但若是能同禁軍匯合,應當會安全很多。
方嬤嬤緊張問道,“那要想辦法同禁軍匯合”
陳翎沒有抬頭,沉聲道,“懷城已經被攻陷,沒有禁軍了”
方嬤嬤才猛然反應過來,一顆心陡然似沉入深淵谷底,臉色都青了。眸間的慌亂更不知道當作何,下意識里,不由抱緊了懷中的太子。
舟城就在懷城邊上啊
他們能去哪里
方嬤嬤忽然想起天子方才說要去結城,方嬤嬤剛想問起,阿念正好轉頭看向她,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方嬤嬤,是有危險了嗎”
剛才陳翎和方嬤嬤的對話,阿念都聽在耳朵里。
他雖年幼,但也隱約有些察覺,只是說不出來,也不大懂
阿念忽然問起,方嬤嬤自己都在慌亂中,一時也不知道當怎么應聲,陳翎抬頭看向阿念,平和道,“你是太子,就一定會有置身危險的時候。”
陳翎又道,“早前說過的,若是遇到危險怎么辦”
阿念當即從方嬤嬤懷中坐直,奶聲奶氣應道,“不能說自己叫陳念,不害怕,不哭鬧,要跟緊身邊的人,不亂跑,走散的時候,身上的信物要扔掉。”
方嬤嬤詫異看向懷中的太子
竟然都記住了。
太子才這么小
陳翎頷首,目光明顯舒了舒,語氣溫和下來,“阿念,來我這里。”
阿念上前,陳翎抱著懷中的糯米丸子,輕聲道,“不怕。”
阿念點頭,“念念不怕”
陳翎下顎輕輕抵在他頭頂,眸間一絲溫軟,唯有方嬤嬤看到。
馬車疾馳往結城而去,揚起道道塵沙。
馬車內,阿念這處插曲過去,方嬤嬤也慢慢冷靜下來。
一冷靜,便也不似早前驚慌,也能靜下心來權衡利弊,“舟城和結城雖同屬阜陽郡,但舟城離結城有三日路程,離平南郡的楯城卻只有兩日路程。平南郡兵強馬壯,平南侯同天家也走得近,這一趟,怎么都是去楯城安穩,陛下為何要棄楯城,而取結城”
方嬤嬤雖是宮中奴仆,但從東宮起就一直跟著陳翎,朝中的事方嬤嬤多少都清楚。
“平南侯姓陸,天家姓陳。先不說往百年前數,陸家同陳家的后輩是放在一處排序的,就說那時候的平南郡,也是陛下的曾祖父在做敬平侯時給到陸家的。陸家能有今日,就算不全是,也大都是依仗天家的緣故。”
方嬤嬤說完,又凝眸看向陳翎,“若是譚王謀逆,平南侯一定不會袖手旁觀。陛下往平南郡逃,不比往結城更穩妥”
方嬤嬤說話的時候,阿念一直聽著。
好些事情阿念眼下還聽不懂,但聽不懂就在磨耳朵。
磨耳朵的時候安靜沒有出聲。
方嬤嬤說完,陳翎淡聲道,“方嬤嬤,你能想到的,譚進和手下的謀士會想不到”
方嬤嬤“”
天子一句,方嬤嬤若醍醐灌頂。
她糊涂了
陳翎繼續道,“不能去楯城,去楯城便等于自投羅網,我們到不了楯城,就會成刀俎下的魚肉,正中譚進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