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嬤嬤心中唏噓。
若不是天子心中有數,生死真就是一念之間的事。
方嬤嬤臉色蒼白。
夜里,馬車尋了林間僻靜處停下。舟城去往結城要三日,夜以繼日得跑,馬匹根本扛不住,途中也要喂水飲馬。
眼下正是敏感時候,馬匹的異動最容易引人注目,不如夜里尋了林間安全的地方,短暫歇上一兩個時辰再上路。
方嬤嬤帶著阿念在馬車上睡了,周圍的禁軍也散開戒備,周遭也都安穩,只是夜里的林間有兇獸,必須生火。
身前的火堆“嗶啵”作響,石懷遠看著地形圖,沉聲道,“去楯城的路行不通,至少,眼下行不通但譚進手中有駐軍,想要真正安全,恐怕還是要同平南駐軍匯合,是最快,也是最穩妥的。但陛下要去結城,便同平南駐軍南轅北轍”
陳翎淡聲,“還記得去舟城的路上,朕讓你留意是否有流民一事”
石懷遠頷首,他記得。他當時還想過,天子可是擔心沿途有流民滋事,去舟城的這一路不安穩的緣故。
路上也確實遇有零星流民,天子當時聽他說起,只應了聲好,并未多說旁的。
但現在,又突然提起流民之事來
陳翎目光看向眼前跳躍的火苗,出神道,“阜陽郡東南遭了水患,不少流民涌向結城,阜陽郡調動大批駐軍去結城維持安穩。朕讓你留意沿路流民,是為了確認此事真偽,朕是怕駐軍調動反常,內里藏有貓膩。但沒想到,眼下的結城,卻是附近唯一一座,不應當有駐軍,卻剛好有駐軍守護的城池,離舟城只有三日”
石懷遠倏然會意。
陳翎收回目光,“結城是唯一的出路。”
短暫歇息過后,馬車繼續上路。
陳翎回到馬車中的時候,阿念已經睡得很熟。
夜里也有些熱,只有輕紗裹在腰間他才不會踢被子。
陳翎上前,方嬤嬤讓開身側的位置。
陳翎靜靜看著阿念,清亮的眸間藏了旁的心事。
陳翎譚進老謀深算,手下謀士眾多,他一定能猜到她去了結城,而且只是時間遲與早的問題,他們要趕在譚進回神之前抵達結城。但譚進謀逆蓄謀已久,準備周全,即便沒回神,他們去結城的路上也不會安穩
方嬤嬤見她一直在出神,有些擔心,“陛下,一整日,先歇會兒吧。”
這一整日,雖有驚無險,都沒有一刻是安寧的。都快至拂曉了,方嬤嬤見陳翎面容倦色,眸間也有血絲,是怕她扛不住
陳翎看了看方嬤嬤,聽話躺下,方嬤嬤也靠在馬車一角。
陳翎擁了阿念在懷中,忽然開口,“方嬤嬤。”
方嬤嬤睜眼,“陛下喚奴家”
陳翎沒有起身,輕聲道,“方嬤嬤,去結城路上未必安穩,若是有意外”
方嬤嬤心中一驚,打斷道,“陛下,此話切勿亂說,陛下是天子”
“方嬤嬤,你先聽朕把話說完。”
方嬤嬤不得不噤聲。
陳翎低聲道,“去結城的路上一定不會安穩,若是途中生了意外,先顧阿念,替朕帶阿念去立城,沈辭會護他周全”
方嬤嬤喉間哽咽,“陛下”
陳翎輕聲寬慰,“朕只是說如果,未必真就會如此,總要提前計量以免屆時無暇顧及。”
方嬤嬤應是。
陳翎遂未再出聲,耳畔是車輪滾滾的聲音,顛簸中,陳翎良久都未闔眸。
從昨夜至今日拂曉時分,不斷有駐軍出入懷城官邸中。
“懷城中已全部搜過,沒有天子和太子蹤跡。”
“舟城也全部搜過,沒有天子和太子蹤跡。”
“去往楯城的幾條路上,也沒見到天子和太子蹤跡。”
“守在各處的哨崗,也都沒有發現天子和太子下落。”
“官邸上下的人,都不清楚天子和太子行蹤,好像,天子和太子真的憑空失蹤了。”
譚進看著墻上掛著的地形圖,他自然不會相信有人會憑空失蹤。
遲遲尋不到陳翎下落,是陳翎這只狐貍,躲在了他看不到和忽略了的地方
天邊泛起魚肚白,有謀士匆匆入內,“王爺,尋到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