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翁淳樸,認得傅叔,也熱忱招呼幾人,傅叔提起沒用過飯,鄧翁嘆道,“只有陽春面了。”
沈辭笑,“有勞了,鄧翁,就陽春面。”
明日晨間還要趕路,傅叔知曉村中的地方,鄧翁下陽春面的時候,傅叔去村中旁的地方給馬匹喂草飲水去了。
傅叔一離開,苑中就只剩了鄧翁,沈辭,陳翎和阿念幾人。
鄧翁做好,沈辭幫忙去端。
陳翎吃得很斯文,阿念是餓了,沈辭在軍中,用得很快,但不毛躁。
用完之后,沈辭問起鄧翁,“對了鄧翁,想問下,村中的大夫遠嗎”
“二爺病了”鄧翁問起,也同傅叔一道喚了聲二爺。
沈辭道,“不是,這兩日天氣炎熱,家中孩子脖子起了疙瘩疹子,想讓大夫看看。”
陳翎看他,沈辭是記著今日晨間兩人在馬車中說起阿念的事
陳翎也看向鄧翁。
“喲,若是脖子處因為熱起的疙瘩疹子,我這里就有藥,要是不嫌棄,可以用。”鄧翁應道。
沈辭又問,“孩子能用嗎”
鄧翁點頭,“可以,我孫子以前就用”
只是言及此處,仿佛忽然斷片了一般,整個人愣住。
“您孫子”陳翎環顧四周,仿佛方才起就沒見到人。
鄧翁笑了笑,沒說話了。
陳翎以為鄧翁沒聽見,正欲開口,沈辭拉住她,“多謝鄧翁。”
鄧翁笑了笑,回了屋中去取藥。
“怎么了”陳翎看向沈辭。
沈辭輕聲道,“這里是阜陽郡”
“阜陽郡怎么了”陳翎還是沒明白。
忽然間,沈辭意識到陳翎可能并不知情,看著陳翎好奇目光,沈辭輕聲道,“天子事多,不能事事周全,下面也不會讓你事事都知曉。”
陳翎皺眉,不知他何意。
沈辭沉聲,“阜陽郡前年一場疫病,死了不少人,這些小村落無人管,又有藥商哄抬藥價,走投無路,求救無門,泳村應當還算好的,不少村子整村,整戶都沒了。方才看鄧翁的表情我才想起此事,所以讓你別問了,多添鄧翁思緒”
這回輪到陳翎默不做聲了。
良久,陳翎低聲,“我不知曉。”
沈辭知曉她聽完心里應當不好受,沈辭又道,“燕韓很大,天子居廟堂之高無法時時處處顧及,下面的事情有瞞的,有傳不到的,也有壓下來的,總不能事事都到你這里。今日是疫情,明日是水患,后日是冤假錯案朝廷管不過來,也沒辦法都管,只能是地方官,父母官”
陳翎知曉他說的是實情,也是寬慰她的話,但聽在心里,還似一塊沉石壓在心底,隱隱有些透不過氣來。
燕韓很大,朝中每日都有數不清的事情發生,前年是她登基的第一年,那時還在肅清異敵,鞏固政權,后來她撤了武中,平鍵駐軍,并入平南和阜陽兩處,用撤銷的軍費開支,興修旻塘興修水利溝渠,當時朝中反對的聲音不少,也有二哥三哥的余黨借此生事,再后來接踵而至的賦稅改革,郁南官道修建
她終日從早到晚都扎在朝中之事里,一口氣都不敢松懈,旁的事情都是寧相在照看。
寧相未必不知曉,只是知曉了也有錯取舍,寧相清楚她當時的精力要放在什么之上
沈辭說的不錯,燕韓很大,不一定事事都能到她這處,但她聽到的時候,心里還同被鈍器劃過無異。
整村,整戶
陳翎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沈辭繼續道,“這次阜陽郡東南遭了水災,流民大量涌入結城,范玉就很好,先是提前請了駐軍調動,而后又將流民妥善處置,并未生亂,多些范玉這樣的人,便少些鄧翁家中這樣的悲劇。”
陳翎終于開口,“你是說,結城的城守是范玉”
沈辭點頭,“是,他早前因為抨擊先帝被先帝下獄,還是你將他從獄中撈出來的。后來他在結城這樣的地方做執筆官吏,一點點做做到結城城守。做了不少事,也得罪了不少人,朝中多揣摩你的心思,他升不上去,便一直在結城。但這次也多虧了結城城守是他,朝陽郡沒出大亂子。你也看到流民數量了,這次阜陽郡受災不輕。大災之后就怕有疫病,范玉讓人盯著,也讓人看著哄抬藥價的藥商,他腦子是清楚的。但譚進到了結城,范玉眼下便生死未卜,譚進也不想結城生亂,所以還在沿用范玉之前的動作,阜陽郡才沒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