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這樣的在我們業內叫什么嗎我敢保證放到哪里都是最不愿意接的那批客戶,我也就七年前腦殘才接過這么一個當事人,他先是跟我闡述他老婆怎么怎么漂亮怎么怎么聰明怎么怎么吸引人,最后到正事了剛剛說了一句他老婆要跟他離婚就哭著鬧著要跳窗,要不是我的辦公室就在一樓,當天的報紙上就能多出一則兇案新聞。我就不明白了,他既然都知道他老婆有富二代追了還跑來找我準備起訴了怎么就不能意志堅定一點哦他要是單純找心理安慰那我就說了一句他老婆不該怎么還反過來教訓我說他老婆那么優秀的女人多幾個人喜歡是很正常的事他特么在我這里吐了兩個小時的苦水,就為了跟我秀他老婆最后再跳窗方便我給他老婆打電話我要不是學了七年的法知道對無故普通人動手屬于侵犯他人人身權當場就把他給扔出去了”
“”
師瑜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空出手扯開身上裹得跟蠶蛹似的毛毯,聲音無端地疲弱低啞“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我怕我安靜了你這一閉眼直接免票去見閻王爺。”溫何似趁著鍋還在火上,洗了手,轉身回到客廳翻出吹風機,“用得了嗎”
師瑜整只手都軟得使不上什么力氣,稍微一用勁就發抖。
溫何似在旁邊看得腦仁疼,拿過來插上插頭,開到最大擋熱風,懲罰似的“呼啦”一聲轉了個方向。
師瑜被嗆得咳嗽起來。
他皮膚太白,如今大病一場,臉上還只是沒血色,脖頸上,鎖骨上,手背上更是剔透,能清晰地見到顏色分明的靜脈。
血管壁薄造成的血液淤積,這并不是什么好狀況。
“上一個被我這么伺候的人還是我媽。”溫何似一下一下給他順氣,將他的頭發重新抓回來吹干,“我真是欠了你的。”
師瑜大腦昏沉得厲害,沒反抗,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發表言論。
端出還在冒泡的砂鍋,溫何似揭開蓋子,順手將被白霧染得模糊不清的眼鏡摘下來掛在衣襟上。
眼見對方起身,他伸手扶了一把,喊道“師瑜。”
他難得正正經經叫他的名字,律師曾經專門練過口齒吐字,發音清晰標準,一字一頓撞入人耳“我是個法律人,只認理不容情。你愛怎么過我不管,但在我還清欠你的債之前,你都不能死。”
“給我好好活著。”
托七年前曾兼職廚師的福,溫何似練出了副能拿得出手的廚藝,至少比起大部分天天宅在家叫外賣的亞健康人種綽綽有余。
七年前的溫何似還不是如今業內叫得上名的溫大律師,只是個剛剛畢業的愣頭青。這行要熬資歷熬經驗熬人脈,出頭的人寥寥可數,泯然眾人的比比皆是。
那會兒他剛剛處理完母親的骨灰,去醫院看望遺傳了母親先心病的妹妹。周末乘電梯的人太多,他向來不喜歡等,索性走了安全通道,結果就在三樓的樓梯平臺上遇到個穿長衣長褲的少年人。
通道里的白熾燈不知用了多久,光線暗淡得可以,安全指示牌上的綠光瑩瑩,映進對方深色的眼瞳里,眼睫垂落,投來的眸光清清冷冷像池山泉。
說實話,那樣的環境下,真的非常像走夜路撞到了鬼。
那怕撞的是只艷鬼。
中間發生了什么這里暫且不贅述,反正最后,那只艷鬼道“我有個案子,想找個律師,你有沒有興趣接”
溫何似的資歷是沒法單獨接案子的,倒不是不合規矩,主要是別人只要有第二選擇,都不會把信任托付給他一個剛畢業的學生。
他愣了,第一反應是遇上了騙子“為什么找我”
那艷鬼指了指他手上的飯盒“你會做飯。”
溫何似“”
那艷鬼道“如果你答應,這段時間你每天過來,麻煩多帶一份送去五樓5032病房。”
溫何似“”
那艷鬼道“我發工資。”
溫何似“什么時候上崗”
“”
他就這么為了一份高額可預支足以替妹妹墊付醫藥費的工資去給人兼職了兩個月的廚師。
至于他從對方手里接下的人生中第一件大案,于大半年后在法庭上宣告落幕,而他在業內也自寂寂無名的新人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新星。
溫何似說得沒錯,他就是欠了師瑜。
欠了很多很多錢,還欠了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