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鐘后,里面椅子拖拉聲一響,大門從里側拉開,露出一個側身的影子“進來。”
夕陽的半個身子藏在了青山后,天邊殘紅仿佛漾開的水波,一石激起千層浪。
“孩子們葬在哪兒我想看看。”姜尋威回握住隋婉君的手,兩個老人因為同一段悲慘的遭遇產生了鏈接,傷感在遍山紅霞中蔓延,“我想再看看。”
“后山,就葬在后山,我們這兒沒有陵園,都是在山林子里自己搭,離得近,我偶爾帶老師們去祭拜一下。”隋婉君的語氣有些激動,年紀大體虛,一激動就容易出汗,身上那股平價蛇油膏的味道揮發進空氣中。
紅茹從教室里取來椅子,發現隋婉君正拄著拐杖,拉著姜尋威往后山走。
這條小路有些崎嶇,天色眼看著要黑了,紅茹有些擔心“要不明天再去吧,天快黑了。”
隋婉君擺擺手“不礙的不礙的,我也好久沒去看他們了,他們該想我了。”
紅茹只好緊緊扶著隋婉君的胳膊,防止她一時不慎滑到。
幸好隋婉君一輩子生活在山中,對山里了如指掌,哪怕腿腳不靈便,也不妨礙趕路進程。
姜尋威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在越過兩個高坡后突然開口“隋院長,其實我心里一直有個疙瘩,這兩年也沒想明白,所以還是想問問你。”
隋婉君一顆心提了起來,趕緊道“你問。”
姜尋威咽了咽唾沫,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手指“我在搶救孩子的時候,發現孩子有基礎病,他有凝血障礙。”說著,姜尋威重重閉了下眼,擦了擦額頭的汗,“這很嚴重,一下子打亂了我們的搶救計劃,趕緊止血換藥換方案,但是他他參與試驗的體檢單上沒提到這個問題,如果我能早知道,或許就能救過來。”
姜尋威突然沉沉嘆了口氣,眉頭皺的極深,他由于情緒激動,忍不住抬起手,給隋婉君比劃著什么“參與藥物一期試驗的志愿者,按理說不可以有基礎病,所有根本沒有人想過這種可能,我現在就是不明白,他是怎么通過審核的,不只是他,我在事后查了所有孩子的搶救病歷,他們他們都有先天缺陷,因為有先天缺陷,所以更容易傳染細菌性早衰癥。可為什么,他們都通過了醫院的審核”
隋婉君愣住了。
她對醫學一竅不通,但是姜尋威說的基礎病她是懂的。
這些孩子除了細菌性早衰癥,還有其他病,也在吃其他的藥,需要更多的關照,它們因此被貧窮的家庭拋棄,被扔在小橙香孤兒院。
他們中甚至有些孩子已經懂事了,認得自己的親生父母,但他們也明白自己為何被拋棄,因為家里無力承擔高昂的治療費用。
小橙香是他們唯一的避風港,寄居地。
他們茍延殘喘,他們孤單寂寥。
所有的苦難都被期待有一個夢幻的拯救,然而現實是,小橙香支撐他們的生活也很艱辛。
那段時間老師更換的非常頻繁,幾乎一兩年就會換一批新面孔。
很多老師將小橙香當作自己鍍金的地方,有了一兩年的支教履歷,于他們的職業生涯而言,好處良多。
隋婉君又急又無力,她不能要求所有老師跟她一樣奉獻一生,她只能寄希望于這些孩子早日好起來。
“阿寧說基礎病沒問題,是藥的問題,律因絮是喪良心的藥,孩子們吃了它才出事的。”隋婉君說到這,突然情緒上頭,她用力晃著姜尋威的胳膊,憤恨道,“阿寧也沒想到藥會出問題,都怪那個可恨的黎清立,他只想著賺錢,害了我的孩子們,他活該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