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池舟來自詡的天資和能力,在那時也一文不值。
他一敗涂地,眼睜睜看著爺爺手下堅如磐石的陸家,輕而易舉地就易了主。
那段時間,他看遍了人世間的虛偽和貪念,聽得最多的,不過是
“沒了你爺爺,你又算得了什么”
“真把自己當太子爺了”
陸池舟過了很長的一段迷茫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光。
人生頭回,連下一步往哪走,去哪里都成了問號。
好在。
那時候裴恬在中考,她該是不知道的。
那么,他也能擁有了喘息的空間。
因為陸池舟最難接受的,是自己狼狽的模樣被她知道。
光是想到,眼底有光的裴恬看見他時,會出現失望、難過亦或是些許的錯愕,都宛若凌遲。
但他終究是逃不掉。
那一天來得令他措手不及。
陸池舟仍記得那場商宴。
那時候的他開始接受事實,甚至,主動降身價,做他從前必不可能做的事。
說出去,也難以讓人相信。
原先最風光的,被陸老爺子欽定為未來掌權人的太子爺,竟給那些連核心層也算不上的股東倒酒。
甚至,聽著他們肆無忌憚地談論,攻擊他的母親。
最后,唯一愿意替他收場的,只有裴言之。
而這樣的一切。
陸池舟永遠也忘不了,那時候裴恬的表情。
原本無需為萬事憂慮煩心的小公主,像是窺見了世間最為黑暗的一角般,眼眸染上了無措,擔心,驚訝,以及
他最不愿看見的心疼。
陸池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狼狽又無力的自己。
那一瞬間。
他似乎被扼住了喉嚨,空氣凝滯,連呼吸都成了一件困難的事。
很久之后。
陸池舟都會自嘲地想。
如果地上有洞,他會不會鉆進去。
那天以后,陸池舟徹底得罪了抱團排擠、抵制他的陸氏中高層。
陸池舟也明白,時至今日,他連茍延殘喘也做不到。唯一的退路,好像就是和喪家之犬般被掃落出門。
在那期間,裴言之曾找過他一次。
他說話向來開門見山“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幫助”
陸池舟微愣。
因為那時,他該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恬恬很依賴你。”裴言之“作為父親,我不忍心看到她為朋友難過。”
陸池舟放在身側的手有些顫,他垂下眼睫,嗓音啞得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明白裴言之沒有惡意。
哪怕有惡意,這時的他也該感激涕零。
但這一瞬間。
陸池舟清晰地聽見了自己腦中有根弦斷裂的聲音。
那聲音在提醒著他。
他和裴恬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陸池舟握在身側的手松了又緊。
他緩慢地撿起為數不多的自尊,艱難道“謝謝您,裴叔叔。”
“但我可能不能接受。”
裴言之安靜地看著他,“可我不想看見恬恬為你難過。”
陸池舟“我想好了,我會離開。”
“我已經申請了國外的大學。”
“不到合適的時刻。”他頓了頓,啞聲道“我不會出現在她的眼前。”
陸池舟仍舊記得,他帶著母親離開京城的那一天在初秋。
那年天涼得特別快,樹葉打著旋兒從樹上落下,撲簌簌落倒一堆。
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離開得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