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陸爺爺啊。教出這么一個陸池舟的陸爺爺。
戎馬半生,家離子散,老年病痛纏身,手下一眾似親非友虎視眈眈。
臨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陸池舟。
京城邁入初冬。
最近幾天,氣溫降至冰點。
凜冽的風拂在面上,帶來刺骨的寒。
傍晚時分。
陸池舟從醫生辦公室走出,定定看著地面出神,蒼白的指尖緊緊扣住冰涼的墻面。
醫生的話尤響在耳邊,字字句句在腦中一遍遍放映。
“陸先生,請節哀。”
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眸中再無半分情緒,他冷冷扯唇“楊執,每一個入口都加強安保。”
“是。”
不出意外,今晚會有一場大戲。
陸池舟加快腳步,大步邁過醫院的長廊。
他來到病房的門前,低頭看著地板的縫隙,要推開門的手微微顫抖。
不多時,門內傳來的歡聲笑語,打斷了冥想。
女孩子的笑聲宛如銀鈴,估計又是看了哪個搞笑視頻,又窩在那個小沙發上哈哈大笑。
她經常一坐就是大半天,也懶得挪位置,小沙發都給她坐出一個坑。
這樣的笑聲,一瞬間讓陸池舟覺得,這扇門的背后,不是命運最終的審判。
而是,一種皈依和歸宿。
陸池舟推開門,看清屋內的場景后,眼睫顫了顫。
老爺子一改往日的狀態,精神顯得異常得好,甚至穿上了久未觸碰過的唐裝。
回光返照。
陸池舟第一反應就是此,呼吸一窒,心臟緊緊絞成一團。
但對面的女孩,依舊一如往常般,笑得眉眼彎彎。看見他后,也沒什么反應,繼續給老爺子看她手機中的搞怪短視頻。
陸池舟坐到她身邊,陪著一起看。
他發現這二人的笑點是真的,非常的低。
明明根本不好笑,但一老一小仍然笑得胸腔直顫。
卻看得,陸池舟自己也跟著笑。
當天,裴恬走得很早。
陸池舟將她送到門口。
初冬的天黑得異常早,還未到晚飯時間,天色卻已經黑得徹底。
陸池舟站在燈柱前,看著穿著紅色薄襖的女孩轉身走出幾步,卻越走越慢,最終,停了下來。
他訝異地看著她突然轉身,像只翩躚的蝴蝶般,奔到他面前。
隨后,大衣間鉆進一個嬌小的身影,宛如一只小火爐,暖到了心間。
裴恬埋首在他懷中,聲音不大,嘟嘟囔囔響在耳畔。
陸池舟忍不住,揉了揉她腦袋。
“你今晚,一定記得和陸爺爺多說說話。”
“好。”
“還有,不許哭,陸爺爺說這樣很挫。”
“嗯。”
“最后,念在你喊我爸一聲爸的份上。”裴恬鼓腮,認真地看著他道“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