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個呢”陸瑤又把幾個字放到陸瑤面前。
王夫人一看,是霍思城初學練字寫的最多的“一”“人”“大”“永”等字,練了半年多,這幾個字,她寫的已經有些火候了,骨架和走筆都很圓潤,只因為年幼少了些力度。
“尚可。”王夫人說。
陸瑤把這幾個字擺到一起,對王夫人說“我請母親為師,并不指望母親一人就能教遍天下學生。而若只是單單為人師表者,女子里也不知有多少。鐘會喪父,其母為他授孝經論語尚書周易春秋禮記,鐘會因而成才。可其母不過史書里寥寥幾筆,為的不是記其母的才學,而是為了顯鐘會。”
陸瑤指著桌上的字說“我初學字,最喜歡一,其次是二,再次是三,再次是人。母親莫笑我,只因其筆畫頗少,形狀簡單,我寫一寫就記住了。可繼續學,筆畫越來越多,字越來越難記,我學得也越來越慢。”
“我有漫漫長日用來習字讀書,不會的地方母親反復為我講,一次寫不好有使不盡的筆墨紙硯供我練,因為這滿屋都只供我一人。”
“若母親開書院,為眾人所講學,又有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多少紙筆,來一遍遍練習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王夫人的臉色已經越來越嚴肅了。
陸瑤跪直了身體,一禮揖到地面“我請母親教授孩童,只為為我所用,不為誦往圣諸言,無需繁雜字形,簡略即可,母親如知我,請母親幫我。”
王夫人聲音顫抖“私自改字,思城,你可知,這是天大的僭越啊。天下士子,焉能容你”
“只是孩童頑皮,怎么是僭越呢。”陸瑤平靜道。
王夫人沉默地把她扶起來,不說話,卻將陸瑤寫的那一沓紙拿過來,細細查看起來。
看著看著,她發現一張紙上寫的字缺了幾筆,下意識就想說這個字寫錯了,但是馬上,她反應過來“你已經刪過了”
不等陸瑤答,她又飛快地往下翻,又發現了好幾張已經被刪減過的字,那缺筆少劃的刪減字強烈的存在感在一堆書寫正確的字當中簡直像白米里的幾顆老鼠屎,讓王夫人感到強烈的不適。
但是偏偏,即使缺了那幾筆,王夫人也一眼就能猜出那是個什么字。
王夫人駭然地翻完這一沓紙,再抬頭,看著陸瑤看起來和往日一樣假老實下滿是機靈的臉,忽然站了起來,將西廂的窗戶關上了。
她壓低了聲音“你早有此想法是不是是從看郡志開始的”
陸瑤不回答。
王夫人知道她這就相當于承認了,不是郡志,那就只能是更早了。
她閉目按了按太陽穴,忽然長長吐出一口氣,低聲笑起來“當年叔父要我下嫁霍家,我言霍家子軟弱,怎敢配我,嫁他如明珠入櫝,曾絕食三日卻終究無法違逆叔父之命。我以為我此生無望,豈料今生我兒。”
她將這一沓紙珍惜地擺好,認真地看著陸瑤道“我曾想,不管我兒要做什么,我這個做母親的,都要盡力助之。怎料我兒之志與我所想,是鴻鵠燕雀。母親只能拼力一搏,必不叫我兒為我所累贅。”
作者有話要說決定嘗試日九一段時間。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