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
席獻悔恨自己沒有聽府上軍師的話,今日放松了警惕,竟然來參加了小皇帝的大朝會。
席獻心中百轉千回,但是仍不肯輕易赴死,他直起上半身,取下自己的官帽,然后深深地朝北帝躬身,行了一個大禮“陛下,請恕臣老弱,今日早晨起來,半碗飯也進不下去,在這大朝會的大殿里站了許久,全靠面子撐著,不然我也要到偏殿去坐坐了。臣這樣子,又如何有能力再輔佐您啊請讓老臣歸鄉吧,臣老家的羊乳甚是香甜,我離家多年,久未嘗過了,還想在老死前再嘗一嘗。”
隨著席獻脫下官帽,他的身體仿佛一下子就佝僂起來,久經沙場的一張黑臉上,滄桑布滿每一條皺紋,等他說完最后一句話,劉耀原本崩到極致的脊背也終于松了下來。
他終于從車上跳下來了。
“大司馬何至于此啊。”劉耀溫聲道,“大司馬一生戎馬,勞苦功高,不過是想吃家鄉的羊乳,我讓人為您送來就是了,何必歸鄉,朕怎么舍得呢。”
“人離鄉賤,飯離鄉餿,不是在老家吃的,就不是那個味道了。”席獻臉上露出一絲追念,搖搖頭道“請陛下允許臣辭官歸鄉。”
劉耀幽怨地嘆了一口氣,道“大司馬真是無情啊,看來朕是比不過你家鄉的羊乳了。既然如此,朕還是允了大司馬吧,不然大司馬可要怪我不讓你吃家鄉的羊乳了。”
他說著,就去攙扶席獻。
席獻也絲毫不推辭,似乎立馬就失去了所有力氣,需要人攙扶才能站起來了。
站起來后,他還蹣跚了兩步,理直氣壯地笑“嘿嘿,臣也就托大這一回,心里還是更惦記陛下的,等臣吃到了家鄉的羊乳,定讓人為陛下送一份家鄉風味。”
“如此,朕便恭候了。”劉耀施施然松快席獻,對一邊的內侍招招手“還不送大司馬去偏殿休息,是瞎了嗎”
內侍忙不迭過來,恭恭敬敬地攙扶著席獻,往偏殿去了。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接下來的朝會也照常開了下去,只是直到朝會結束,席獻都再未入殿聽令。
等到朝會結束,席獻已經讓家里的下人送來了大司馬的官印和軍中虎符,又當場脫下官服官靴,最后一身白衣,從宮門走了出去。
宮城西北角,樸素的宮室中,洗女正在揮毫寫一副大字。
負責照顧她生活的宮女小步跑進來,驚慌道“太傅,出事了,大司馬辭官了,陛下要殺大司馬”
洗女不慌不忙地寫下一筆,頭也不抬地問“大司馬到哪里了”
“剛出宮門。”
“陛下的侍衛又到哪里了”
“正準備出宮去追。”
洗女放下筆,輕輕出了一口氣,微笑地看著自己這一幅字,平靜道“那沒事了,陛下殺不掉他了。”
她站起來,對宮女吩咐道“關上我的宮門,誰來也不見,劉耀來也一樣,就說我身體不適,不想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