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等王繼身死,再換了江南豪族,也仍是這樣。
他最大的錯,就是他是皇帝。
可是誰又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呢
慜帝在小黑屋中想到過自絕。
他開始不吃宮人送進來的食物和水。
不到兩天他就餓得奄奄一息,幾乎以為自己死了。
但是等他醒來,他卻發現,自己還活著,并且已經不在建康宮中了。
“陛下是想繼續呆在宮中為一傀儡呢,還是想脫得樊籠,從此隱姓埋名,自在逍遙呢”一桌之隔外,他曾經熟悉的阮溫阮大家執棋和他對視。
“江南豪族的大軍馬上就要攻破建康了,帶兵的人是您的隔房舅舅謝愷,他說要來為您護駕,若是陛下還想回建康去,我可以送您到謝愷身邊。”
慜帝恐懼地抓緊了手邊的床單,拼命搖頭。
“那陛下就跟在我身邊,做我的弟子吧,我記得陛下幼時,頗善書法和數術,先帝也曾請我進宮為陛下授過一兩堂課,倒是陛下年歲漸大,也荒廢了學業。”
“馬這個姓已經不適合您了,您以后跟著我姓阮吧,名字也要改,為自己另起一個名字吧。”
阮溫沒有起身,仍然在自己和自己對弈。
慜帝勉強從席上翻身而下,對著阮溫艱難行了一個拜師禮,但是眼睛卻灼亮如火“弟子阮歸園見過老師。”
“歸園,重歸園田么”
“是的,老師。”
“園田之中,有百姓,有子民,既然是歸園,便隨我一起,再為這園田之中的人,做些事吧。”
從此吳郡阮氏,阮大家身邊,多了一個蓄著厚厚胡須,基本看不清臉的親傳弟子,阮歸園。
當阮溫隨江北軍入臨淄百家學宮之時,他也跟著過來了,就住在這百家學宮之中,為理學院下的一名老師。
別人稱阮溫為阮大家,他沾老師的光,在數術和書法上也小有成績,別人便笑稱他一聲“阮小家”。
往事迷離,等阮歸園在安城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已經滿臉是淚了。
安城一臉懵懂地望著這個在自己面前忽然哭了的叔叔,猶豫了一下,從袖子里拿出自己的小帕子遞給對方“叔叔是被誰欺負了嗎不哭不哭。”
安城很少哭,她記事以來,霍少主便常常告訴她,哭是沒有什么用的,如果痛了餓了或者受委屈了,應該去想辦法解決,安城覺得很有道理,所以安城從小到現在,幾乎沒有哭的時候。
倒是她的媽媽說她小時候很愛哭,安城覺得媽媽在騙自己。
但是安城聽說宮里有人被欺負了但是又沒有人幫她,所以只能自己哭。
她覺得這個看起來瘦瘦的叔叔可能也是這樣,他可能是打不過別人吧。
阮歸園愣了一下,接過安城的小帕子,但是并沒有用,而是自己用袖子擦了擦,然后露出一個笑來“沒有人欺負我,我只是太高興了。”
“高興也會哭嗎好神奇哦。”安城眨巴著眼睛,一只腳在地上踢踢踏踏。
“太高興了就會這樣。”阮歸園將她的小手帕還給她,“陛下出來的時間太久了,霍少主肯定在找您了,您回去吧。”
安城乖巧地站起來,望了一眼這個陌生的叔叔。
“你叫什么名字呀”安城問。
阮歸園笑笑,對她拱手“我叫阮歸園,等你以后來百家學宮讀書,就會認識我了。”
“好,我知道了,我會記得你的。”安城也回了一個禮,提著小裙子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就像她來時一樣。
她比我幸運。阮歸園望著安城的背影,默默站了一會兒,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