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考場出來,茹娘一個人蹲在廊前發了一會兒呆,手里揪著一把草,腦子里卻一直在想昨晚做到一半的一道數學題。
這時候,白家三小姐白敬文風風火火地帶著人過來了,上來就卷著書在茹娘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
茹娘吃痛抬頭,露出類似小狗在路上走著無故被人踢了一腳那般的委屈神情來,卻不說話,只是疑惑地望著白敬文。
白敬文“嗨呀”一聲,恨鐵不成鋼道“你個呆瓜我讓你考完在那個小涼亭子里等我的,怎么在這里發呆了,我原本約你去綠廈吃冰的,要是我出來找不到你人怎么辦你還吃不吃了”
“對哦,吃的吃的。”茹娘慢一拍地想起來,白敬文已經領著她的兩個真正的貼身丫頭風風火火地跑出去了“快走快走今天考完肯定一堆人去綠廈吃冰我們占個好位置香香,你跑得快,趕緊的”
白敬文銀鈴一樣清脆的笑聲飄滿了一整條學生街。
縣學后門外一條街俗稱學生街,各色小販茶樓軒館開得滿滿當當,從后門出來一口氣走上百十丈,到街尾一汪綠湖邊,最玲瓏別致的那一簇小院就是綠廈了。
別看白敬文還要自己去占位置,實則綠廈就是白家開的,但是白家真正的當家人白老太太對后輩管教最嚴,不許白家子弟在外面紈绔霸道,連遇上自己家的鋪子都不準上門認親,別人去了是什么規矩,白家人自己去了也是什么規矩。
這也是白家能夠綿延旺盛到白老爺這一代,仍然蒸蒸日上的理由之一。
等在綠廈搶到一個僻靜幽深的小軒,茶童送上四色梅子冰伴兩色茶湯茶果輕輕掩上竹門退下,白敬文才松一口氣,趴在席上拿過那傳說中的咬綠茶盞咬了一口茶,神思不定地盯著茹娘看。
茹娘八風不動地坐在對面,心安理得地把擺在自己面前的所有茶點都按順序嘗了一遍,才聽到白敬文沒什么底氣地小聲問“茹娘,最后那道大題你答出來沒”
茹娘咽下最后一口糕點,拿茶水壓了壓膩,才慢吞吞道“好像答出來了”
白敬文的心一提。
她又接著道“但是又沒有完全答出來。”
“這算什么意思你數學和地理一向拔尖,陳老先生私下都和我爹說你比縣學里那群家伙高過好幾個層次去,難道連你都沒把握嗎”白敬文睜大雙眼,想起今天這一場考試的來由,不由在心里暗哼一句我滴個乖乖不愧是州學的大人啊
今天這一場試,并不是正規科考或者升學里有的考試,縣里的大多數學女也沒有機會參加,蓋因這是一場上頭學府的大人路過本縣時,鮮血來潮想看看本地學生水平的私試。
而這位大人,縣學方面的說法是對方是來自州婦好書院的老師,而根據白家在縣學打聽到的消息,那至少是個學士,甚至很可能是碩士。
學士意味著什么呢本朝州婦好書院里任教的老師,有一半是學士,也就是說,還有一半尚且達不到學士。
而碩士,遠在京城的婦好書院總院里十大院系,聽說每個院都至少有五名碩士但那就已經是讓人仰望的全國最高學府了,京城里可是連博士都有好幾個呢。
話又說遠了,總而言之,白家左探右探,探聽到這位遠道而來的大人水平十分之高,要是能被她老人家高看一眼,點撥一二,那以后的人生不說是順風順水吧,恐怕也八九不離十了。
為了參加這一場考,得到消息的人家是削尖了腦袋往考場里擠,有門路的沒門路的都想方設法給縣學送禮拉關系,就是希望,縣學能稍微開放一點額外的名額,讓不在縣學就讀的其他考生,也有機會到州學大人面前露露臉畢竟縣學名額取的是平均水平,但是術業有專攻,萬一其他學子哪一點偏科優秀的地方就讓州學大人見獵心喜,看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