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出生開始,她們就不再是一個人了,而是王氏家族的男性主宰者們用來聯姻的工具,就如一只被精心育種出來的貍奴,出生時就注定是要用來討好主人的工具,而它們自己如何,和它們的未來是半點沒有關系的。
王若彩不是一個喜歡自哀自怨的女孩子,她一個父母雙亡被寄養在叔伯家中的孤女,也談不上什么自立自強,所以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她做的,就是盡量在還待字閨中的時候享受王家供養的時候過得快活一點。
等后來叔伯果然為了和同袍的恩義要將她嫁給戰友的兒子沖喜,王若彩盡了她的力絕食三天無效后,也痛痛快快收拾了東西去了汝南
別說,王家給她的陪嫁是真的豐厚,雖然不知道到底是為保護她的原因還是為向霍宴之父報恩的原因。
王家對女孩子的待遇是真的很好,好到王若彩在嫁到汝南后一度懷疑這也是王氏用來控制家中女孩的手段,從一個全天下最富貴最寵愛你的地方出來,不管嫁到哪里去,你都將一生懷念那個地方。
來到汝南后,因為對南方生活的不適應和自己與丈夫霍宴的夫妻矛盾,王若彩對王家的印象一日好過一日。
她很快就忘了自己曾為了對抗叔伯的決定毅然絕食,忘了是叔伯將自己從北方嫁到南方一個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一個自己從未接觸過的名聲也不算好的人,忘記了王家才是自己在南方一切痛苦的罪魁禍首。
她只記得自己待字閨中時是多么快活,王家對自己的供養是多么充裕。
在南方,她身邊的一碗一具,每一件讓她舒心的東西,都是王家給她的。
在霍家莊,她的夫君霍宴自私懦弱,不喜歡自己,她在霍家得到的主人地位,在汝南得到的尊敬和高看,也是王家給她的。
既然如此,還怎么能不愛自己的家族,不愛王家呢
在汝南久經打擊之后,王若彩一度認為自己的一生,最大的榮耀和成就,就是自己姓王。
直到有一天,她那一向古靈精怪的女兒思城頑皮一笑,建議她建書院教化流民,對她說,“女子非大賢大奸不能入史,如今又逢亂世,機會難得,既然走尋常路不可得,那為什么母親不能開一代先河呢”
我出身王家,在這個王室落魄尚需王家扶持的年代,已經是當世女子出身所能達到的頂點,為什么我不能開一代先河呢
王若彩也問自己。
于是,婦好書院成立了。
她在王家空讀了十四年的書,享受了高端無比的生活和世家教育,但是她尚且比不上自己六歲的女兒有野心。
后來她想,也許思城生而不凡,但是是否也是她太過狹隘,眼睛被來自家族的那一雙手死死遮住,家族要求她做一個聯姻工具,她就真的只把自己當工具了呢
她雖然出身王家,頂級世族,但是論心胸開闊,眼界寬廣,卻比不上自己的女兒。
因為她從一出生就被教育做聯姻的生育工具,再精致華美,也是工具。
而女兒思城從一出生,就被她教做自己,做霍家的主人,做霍思城。
一個家族的主人當然會去思考自己的前途功名,但是一個工具就不會,因為它不需要也沒有前途和功名。
女兒思城的話就像一聲晴天霹靂,劈開了困住她二十幾年的枷鎖,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直到那一天,她才不再是王家用來聯姻的女兒若彩,而是她自己,王若彩。
其實那一年,她也才二十一歲,而在此之前,她已經因為和丈夫不和困守林下居,甘心做一個背著王氏女之名的老朽,埋沒一生。
可這時候,得不到丈夫喜愛再也不是她的一項罪過,反而成了她松一口氣,可以盡情尋找自己除了做妻子以外存在意義的優勢,她成了婦好書院的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