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跪在不起眼的角落,抽空看了一眼傻蛋,見對方仍舊呆呆的,也沒有什么動作,不由得暗暗發急。
“跪快跪下”
這個傻蛋,若是被人發現了,回頭定要被順天府抓走。
這些年來,凡是被順天府抓進去的人,他們就沒有見過有出來的。
馬蹄嗒嗒作響,不一會兒就行到了他們這邊。饒是長九想要幫傻蛋,也是有心無力。
到時候沒準人沒幫到,自己也賠進去了。
傻蛋這樣存在感也不強,只要他不發聲,說不定可以混過去。
他抱著這樣僥幸的心理,將頭壓得低低的,風雪刮在頸內,刺骨的寒冷亦不能叫這群人產生任何不該有的動作。
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漸弱,長九以為范氏的人走遠了,誰知就在他打算抬起頭的時候,耳邊陡然傳來了馬息聲。緊接著,那輛布置華麗的馬車內走出了一個人,看模樣是小廝,對方從里面搬出來了一個凳子,而后動作恭敬地掀開了車簾。
“公子,小心些,地上雪滑。”
他說話輕聲細語,仿佛是怕驚擾了里邊的人。
長九一時好奇,大著膽子悄悄抬了點頭,風雪太大了,以至于他并未順利看清。
若說范氏一門皆為舉世文豪,那么范荀唯一的兒子范情,則更是天之驕子。他自出生便享有他人難以企及的一切,可卻從不見矜驕。相反,他繼承了祖父、父親、叔叔,乃至出身名門貴族的母親身上所有美好的品質。
他聰明,博學,心善,皎潔如月,純白如雪。傳言他長得非常漂亮,皮肉的美麗在書香的浸染下,飄逸如謫仙,孤高遙遠,可望不可即。
范情從出生開始就表現出了有別于常人的聰穎,是以他一直被當做范氏傳人教導著。
他自幼就跟在范鈞身后,尊習從古至今各類文術,被對方親自培養,禮、樂、射、御、書、數,無一不精。所有見過他的人,都會從心底感慨一句,真乃神仙人物。
范情今年二十有四,不出意外,將來定會接承范荀的衣缽,帶領范氏邁向更高的臺階。
幼年時期,他就在這方面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同父輩相比,他的名聲已經有過之而無不及,大江南北的文人沒有不知道他的。十四歲在當今皇上面前即興做的一首詩,到現在還有人奉若瑰寶。
低賤如長九這類人,偶爾也能聽見范情的名字。
去歲寒冬,他們這一群人差點連肚子都填不飽,要活活餓死在路邊,是對方命人開府派米,才讓他們熬了下去。
他心里感激對方,卻不敢擅自提起范情的名字。那樣光風霽月的人,哪是他能掛在嘴邊的。
便連說出范情的名字,也是對對方的一中玷污。
風雪似乎更大了,在他的頸內融化開來,寒意更重。
坐于馬車之內的人命小廝退開,聲音如玉相擊,矜貴難攀。他伸手扶在簾邊,肌膚皓如凝霜,比漫天的雪還要美麗。車簾掀得更開,露出那一張清冷瑰麗的臉,出塵絕艷,讓人下意識連呼吸都停止了。
范情身穿白袍,儒雅尊貴,輕輕一眼,世家公子的貴氣就展露無遺。
他的視線看向了縮在城墻根底下的一名乞丐,本是冷漠的神情忽而化開,宛若一汪春水。
情柔漫漫,只完全朝著一人而去。
“在此等我。”
他交代了小廝,人就往城墻邊走去。
“公子,那里都是群乞丐,您身份尊貴,恐污了”
“休得多言。”
范情聲音溫柔卻堅決,充滿了不容置喙,這讓小廝意識到自己逾矩了,連連低頭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