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觀南卻聽得心驚肉跳,他沒想到這六年她是這樣來的,他看著沈鳶恬靜的側臉,看著萬道金光下,她溫柔的眉眼,薄唇幾張幾合,最終能吐出的竟只有個字。
“對不起。”
懊悔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肩上,讓他喘不來氣。
“怎么會遇水患”
“師父在端州有個好友,我和他去參加他那位好友的生辰,后來碰水患索性就留下來幫忙。”沈鳶的聲音是天生的金陵調子,即便這些年走南往北也未變,還是那副溫柔的調子,她絮絮與人說起這幾年碰的事,端州水患、云南蟲谷、大漠黃沙也曾遇盜匪,甚至還跟師父馬賊綁。
這么多驚險的事,從她的嘴里說出來,就像是午后在自家庭院看了一本閑書喝了一盞清茶,平淡極了。
沈鳶輕輕嘆了口氣。
她回望身后的青年,他低著頭,還是能夠看到他臉上的懊悔。
“觀南。”
如當初他沒那么任性,沒那么驕傲,她又怎么可能遇到這些事差點,差一點他就永遠失去她了。想到她曾經遇到的那些事,王觀南的眼眶通紅,脊背也忍不住佝僂了一些。
“對不起”
他沙啞著嗓音重復呢喃。
“回去吧,我聽因因說你如今和老夫人住在一起,不讓她擔心。”
“我也該走了。”
她原本是打算去昌縣找到師父后就和他一起去汴京保和堂幫師兄的忙,可昨日收到師父的信,他說去潁州那邊找仙草,怕他出事,沈鳶自然不敢讓他獨去,也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她也好好放松下,希望等之后去汴京的時候,她和王觀南即使面也能夠坦然相處。
她輕聲喚他的字,看到他身形微顫,溫聲說,“我還是昨夜那句話,我從未怪你。”
王觀南沒說話,他仍低著頭。
沈鳶也跟著沉默了一會,又開口,“我也相信你對我的愛是真的,可我已經不需了。”她看到他濃密睫毛下濕潤的眼眶,那雙曾經無數次入她夢的桃花眼就這樣濕漉漉地看著她,沈鳶他看得,心有些亂,這一些,還不足以讓她改變她的心意。她沒有避開他的眼睛,就這樣看著他,緩緩說,“你還年輕,這世上喜歡你的人有許多,不再耽誤在我的身上了。”
沈鳶抬腳離開。
這一次,王觀南沒有出聲留下她,也沒有跟著她離開,沈鳶坐上官府替她準備的馬車去往潁州。
車簾風卷起。
擦肩而的時候。
她的袖子王觀南牽住。
牽著她袖子的手像是用了很大的力道,就連手指有些微微白了,沈鳶沒說話,只垂著一雙眼睛看著他那只手,不知道去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一會,那只手便松開了,它頹然地垂在身旁,就像他的主人一樣,一點精氣神沒有。
她以說清楚后,她會輕松的,可想到他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她的心里就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很難受。
不沈鳶并不擔心。
時間從來是最好的治愈品,當初那么難受也來了,如今也一樣。
她能夠看到依舊留在原地的王觀南。
寒風卷起他的頭,他還抬著頭凝望她離開的身影,起初沈鳶還能看清他的臉,可等馬車遠去,他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到最后變成一個虛無的黑點,她便什么看不到了。
收回目光,沈鳶靠回到馬車里。
剛剛還哭叫不止的老人這會倒是安安靜靜,甚至稱得上有些乖巧,他看了看沈鳶,咕噥道“我這不是想給你開開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