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妤走了。
蘭因親自把人送上馬車,又讓停云送上莊子里今早新摘的瓜果,而后便在她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看著馬車在山道上越行越遠,眼見瞧不見了,蘭因這才轉身回屋。
要進垂花門的時候。
她看著遠處的聽雨閣,停下步子。
“昨日那把古瑟是我們的還是齊大人帶來的”她問停云。
“是我們的。”停云答道,“應該是隨手買來當做裝飾用的,從前也沒人彈過。”
蘭因點點頭,而后朝聽雨閣走去。這莊子原是外祖母給她的陪嫁,就連莊子里的人也都是她從金陵那邊精挑細選送過來的,外祖母怕她一個人在汴京受委屈,因此提前給她布置了不少產業,生怕她在這孤立無援。
可從前這地方,她卻很少來,沒時間,也沒精力,偶爾碰到個豐收季節或是禮佛路過也只是歇一晚就走,別說來這聽雨閣了,就連她自己住的那個院子,她早前也沒怎么仔細看過。
此時一路走去才覺風景雅致,完全不比伯府千金堆砌出來的園景差。
走到聽雨閣前,門前一片竹林,怪石嶙峋,另有一株枝繁葉茂的老梅樹倚墻而立,雖未至時節,卻也能想象出寒冬臘月飄雪時,這一片竹林一樹白梅該是何等美景。
“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等冬天的時候來這賞梅煮酒,肯定是件很美妙的事。”蘭因笑著說。
她從前風風火火,每日卯時,天還沒亮就要起來,太多的事等著她去做,她哪有這樣的閑情雅致去賞梅去煮酒便是受邀參加這樣的花宴,她也是奔著與那些世家太太打好關系探聽消息去的,意不在此,便是再好的風景,她也看不進去。
如今身上沒了那些重擔,才發覺這世間的一花一草都是這般動人。
停云聽到這話卻沉默了。
蘭因本想進屋,余光掃見她的臉,心下略一動也知她在想什么了,她握住停云的手,“去過你該過的日子,不要為任何人停下你的腳步。”
再過幾個月,停云就要嫁人了。
停云嫁得是她娘家的表哥宋巖,如今在蔡州做胥吏,蘭因見過,是個容易臉紅本分老實的人,前世他們夫妻美滿,蘭因便是再不舍也不想阻攔她的大好姻緣,便寬慰她,“蔡州離汴京也沒幾日的功夫,你以后想來看我,隨時都可以來看,我若得空也能去蔡州看你。”
她哄著人。
停云卻紅了眼眶。
停云低著頭,眼里滾著淚水,盈了眼睫,蘭因握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心中也有許多話想說,可紅唇微張,最后卻只是看著她柔聲道“你先回去,我四處走走。”等她應聲低頭告退,蘭因這才繼續往里頭走。
推開門。
許是經常有人打掃的緣故,屋中并無霉氣。
半開的軒窗旁有一株蘭花已經冒出鵝黃色的花蕊,這會綠色的枝葉正迎風舒展,春風很舒服,蘭因任軒窗開著,她站在門口看著屋中布局,與她所住的屋子差不多,只是空間小了些,裝飾少了些,看著有些素樸。
昨日齊豫白彈過的古瑟已經重新放回到了墻上。
朱紅色的絲弦,一共二十三根,蘭因走過去,隨手撥弄了幾下便有空遠的聲音傳出,她少時學琴,琵琶也有涉獵,古瑟卻是從未碰過,相比古琴的渾厚,瑟的聲音更加清澈空遠,不由又想起昨日齊豫白那一手,她指尖流轉,彈得仍是昨日的曲子,可同樣是古瑟,她彈出來卻遠沒有齊豫白的廣闊遼遠,或許還是心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