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決定權交給蕭業。
蕭業又豈會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盤他也知道這樣長久以往,府中必定要出亂子,可要他這個時候低頭去請蘭因回來,那他這兩日的抵抗和怒火又成了什么雙拳緊握于身側,他在燈火和月色下低頭,漆黑的眉眼卻被夜色籠罩,辨不出情緒,片刻后,他沉聲說道“先讓許氏管著。”
“她自小跟在母親身邊,對府中事務也都了解。”
徐管家卻皺了眉,便是了解,許姨娘也只是姨娘,但也清楚世子這會是不可能向世子妃低頭的,如今府里一個許姨娘,一個方夫人。不交給許姨娘難不成還交給那位方夫人嗎若真交給她,那他們伯府成什么了
嘆了口氣。
徐管家額頭的溝壑更深了,“是,老奴這就去吩咐。”他說著拱手告辭。
可蕭業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心里的煩悶卻是越擴越散,他并沒有為自己解決了事情而感覺輕松,反而有種把人越推越遠的后悔在心中縈繞。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穿過垂花門,原本該往自己院子走,腳步卻無意識地朝蘭因的芷蘭軒走去,從前無論何時都會為他留一盞燈的芷蘭軒如今卻是一片漆黑。
蘭因的芷蘭軒原本是府中最熱鬧的地方。
她脾氣好,底下的人對她也是又敬又愛,不像其他人家勾心斗角,蘭因的那些下人從來都是最聽她話的。他以前每次來蘭因這,遠遠就能聽到她們的說笑歡鬧聲,蘭因從來不拘著她們可這從前他并無多少感覺的情景,如今想起,卻讓他本就煩悶的心變得愈發難受了。
他站在外頭,看著這黑漆漆的屋子,忽然,他掉頭朝顧情所住的地方走去。
顧情住的地方和蘭因的院子并不算遠,蕭業沒多少時間就到了,可來時疾步匆匆,要到的時候看著那點著燈的屋子,他卻忽生猶豫起來。
雪芽出來倒水,她眼尖,看見了蕭業,“世子”她不掩喜悅地喊人,放下水盆就朝蕭業跑來,高興問道,“您是來看主子的嗎”
蕭業正要說話,便又有一道聲音隨風傳到耳邊。
“是阿業嗎”顧情穿著一身單薄的春衫,撩起錦簾走了出來,她還是平日那身素服打扮,只有鬢邊白花早已不見,烏鴉鴉的云髻,如小鹿般可憐動人的眉眼,此時正一眨不眨滿心歡喜地望著他。
已經被她看見,這會再走便不大好了,蕭業只好應了一聲朝人走去,看著她身上單薄的春衫,他皺眉,“怎么又穿這么少”他說著習慣性地想把身上的披風給人,可手碰到布料,他忽然就想起早間思妤的那一句。
“若是涂以辭有朝一日帶來一個女人讓我照顧,哥哥覺得我該不該生氣”
于是,他反思,自己對情兒的關心的確是有些過了,他心中是坦蕩,可旁人卻不一定會那樣想,蕭業薄唇微抿,對蘭因的怨氣和苛責也少了一些,他沒再像從前似的把自己的披風給人,而是喊來雪芽,“扶你主子進去。”
雪芽笑著哎一聲,并未察覺不對。
可顧情心思細膩,卻察覺出了蕭業今日的不同,她目光微黯,面上卻還努力維持著善解人意的笑。她由雪芽扶著,和蕭業說,“阿業也進來吧。”
蕭業正要拒絕。
雪芽卻說,“世子快勸勸主子吧,您不來,她藥都不肯喝。”
“怎么又要喝藥”
蕭業皺眉,看向顧情,“你的病不是早就好了嗎”
“還不是”
雪芽正要答話,卻被顧情攔住,“我沒事,是雪芽小題大做,你別擔心。”她語氣溫柔,生怕他為她操心。
可蕭業回想早間的事,便也明白過來了,他忽然變得很沉默,與她四目相對,看見她眼中的溫柔,嘆了口氣,“進去吧,我看著你把藥喝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