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龐府的人后。
齊豫白沒有立刻回松芝苑,而是讓人喊了云闊過來。
彼時他正站在書房窗前,抱著他那只肥碩的胖橘,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他明顯好幾層的下巴,胖橘舒服的在他懷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齊豫白看著外頭的風光,頭也不回吩咐,“你回頭去下水防營,和那邊的李教頭說一句,這陣子會有一輛從金陵過來的船只,船上的主人姓王,若是他麾下的人瞧見請幫忙看顧著些,別讓那起子沒眼力見的水賊壞了老人家的安寧。”
金陵王家。
云闊一下子就猜到是誰了,他忙應是。
“竹生回來沒”齊豫白又問。
“正要向您稟報。”云闊答,“今早收到的信,竹生幾日前已經從臨安回來了,估計再過幾日就能到了,他送來的書信中說長興侯夫人已經拿到那位顧二小姐的和離書,不過方家那位二少爺不見了。”
齊豫白手上動作一頓,他沉默一瞬后繼續撫著胖橘問,“和王氏有關”
“是,”云闊低聲,“長興侯夫人不止一次想買兇殺了那位方二少,不過一直沒有傳來方二少的死訊,想必他如今還活著,只是我們的人暫時也還沒有查到他如今在哪。”
說完。
云闊略一停頓后問齊豫白,“您看這事我們要不要插手”
若是從前,云闊自然不會多此一問,可如今主子的心思,他便是再蠢笨也已經猜到了,那位長興侯夫人到底是顧小姐的母親,若她出事,難保不會牽連到顧小姐。
“不必去理會方淮葉的死活,至于王氏”只提到這個稱呼,齊豫白心里就一陣反胃,他點漆鳳眸里是沒有隱藏的厭惡,薄唇更是緊抿成一條直線,他其實對這世上許多事都沒有特別大的喜惡,活了兩世,他碰到的人不算少,有好自然也有惡,可無論是小時候祖母家人的對待還是朝中那些對他落井下石的同僚,都不至于讓他心生厭惡。
世道如此,不必介懷。
唯獨這個王氏,只要想到她對蘭因所做的一切,齊豫白心中便油然而生一股子厭惡。
虎毒尚且不食子,牲畜都知道怎么愛護自己的孩子,可王氏身為母親卻只知道一味地把過錯推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完全不去考慮那一年蘭因也才六歲,正是最需要家人關懷的年紀。
她把蘭因扔到外祖家,生死不顧,任由她一介孩童在外祖家看臉色討生活,后來又因為心疼次女,不顧蘭因的處境,屢次指責蘭因維護次女,讓蘭因在汴京丟盡名聲,甚至在蘭因出事后還不準顧家派人接她回家,任由她在外面,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這樣的人,怎么配做母親她還算是個母親嗎
不。
他說錯了。
王氏當然算是母親,她不是不清楚怎么照顧自己的孩子,只是她念著的,護著的,是顧情,不是蘭因。想到她對顧情和蘭因截然不同的做法,齊豫白還是為蘭因覺得心寒,顧情受了委屈,王氏連買兇殺人的事都做得出來,為得就是替自己的寶貝女兒一雪前恥。
可蘭因呢
蘭因受傷、受委屈,需要人關懷的時候,她在哪里她在一味地斥責,她覺得蘭因丟人,覺得蘭因敗壞了顧家的名聲,覺得她不配做顧家的女兒。
齊豫白繃緊的唇線依舊不曾放松,那張素日清雋的臉上更是顯出幾分凌厲的肅殺。
即使后來她后悔了,可那又有什么用斯人已逝,再多的懊悔也無法彌補蘭因曾經受到的那些傷害。
他曾不止一次想,如果王氏對蘭因好些,那蘭因是不是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即使沒有丈夫的疼愛,即使被眾人唾棄,可她至少還有疼她護她的家人。
但凡這世上還有一個她留念的人,她又怎么可能會那樣安然甚至算得上是解脫般赴死
她是對那一段人生有多失望,才會覺得死是解脫
想到那世蘭因在火中的情形,齊豫白閉目,濃密的眼睫在艷陽底下不住顫粟。
“喵嗚。”
他太久沒有動作,胖橘睜開眼,發出不滿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