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趕來的時候,看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去向像是清寧宮。
沒等他詢問,引路的恩和輕聲道“那是科爾沁的吳克善貝勒,此番為省親,也為鞏固盟約而來。”
多爾袞的腳步一頓。
同他并肩的多鐸瞇起眼睛,用舌尖頂頂上顎“吳克善那他什么時候走”
兄弟倆長得七分相似,都是長而寬的鳳眼,身形挺拔,英氣勃勃,只多鐸偏向野性飛揚的銳意,多爾袞更謹慎沉穩。
多鐸話里的不待見任誰都聽得明白,多爾袞掃他一眼,又看向汗宮總管,客客氣氣地道“勞煩總管,四哥怕是等不及了。”
恩和忙點點頭,多鐸暗哼一聲,卻也不再說話。
等到了崇政殿,濟爾哈朗早就候在外間。
他是努爾哈赤的侄子,皇太極的堂弟,血緣上天然遠了一層,但濟爾哈朗受到的重用不亞于別人。父兄反叛不予追究,如今坐鎮刑部掌鑲藍旗,也賴他早早投向皇太極,堅決擁護原先的四貝勒登上汗位之故。
瞧見多爾袞與多鐸,他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十四弟,十五弟。”
實則在心底暗暗嘀咕,不過兩個毛頭小子,還是阿巴亥大妃所生,怎就得了大汗的偏愛,獨掌兵力最盛的正白、鑲白兩旗呢
“六哥。”多爾袞頷首同他寒暄幾句,多鐸一言不發,濟爾哈朗也習慣了,畢竟這小子出了名的乖張恣睢,連大汗都敢頂撞
不出多時,恩和低著頭,領著幾人入內。
隨著大汗權柄日盛,代善、阿敏、莽古爾泰三大貝勒削的削,貶的貶,朝廷徹底清洗了一輪,眾多仿照漢人的規矩樹立起來,包括面見大汗的規矩,再不像往日那般隨意。
但奇就奇在皇太極溫和與雷霆手段并御,反對聲音寥寥無幾,多爾袞看在眼里,敬佩之余又覺心驚,又覺挫敗。
文盛武治,國力日上,若他處在四哥的位置,能做到這般嗎
理智與情感一并告訴他,不能。
宮道上,多爾袞便注意到恩和愁眉不展,于是暗自留了心眼,進書房前給多鐸使了個眼色。
多鐸本想開口,忽然嗅聞到非同尋常的氣息。
他雖年少,卻已攢下諸多戰功。久經沙場之人對煞氣最為敏感,抬頭看一眼汗座上的男人,多鐸著實吃了一驚。
多少年了,他從沒見過皇太極這樣的神色
腦海生出片刻空白,多鐸干了平日怎么也不會干的事老老實實走近行禮。
然后就聽皇太極開口,嗓音低冷,像是摻了冰“休戰已過,本汗意欲先征烏特,再征察哈爾。多爾袞,多鐸,你們當為先鋒,濟爾哈朗隨后,即刻整合正白、鑲白、鑲藍三旗,喂飽戰馬,清點輜重,明日卯點過半,按時開拔,違者軍法處置。”
“戰機不得延誤,本汗要的是快,明白”
命令傳出汗宮,盛京一下炸了鍋。
倒是無人質疑皇太極親征的決定,因為大汗的威望,一半是馬背上打下來的。何況大金與察哈爾已經打了一輪,察哈爾節節敗退,丟了大半的草場牛羊,短暫的休戰過去,正是鞏固戰果、乘勝追擊的好時候。
可親征來得毫無預兆,且無需漠南方面馳援,大汗突然下令,到底是為何
尤其大汗口中的烏特,這就是個依附察哈爾的小部落,駿馬稀少,草場貧瘠,這樣的部落即便與大金敵對,他們都懶得攻打,除非主動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