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手,以指腹不斷為他擦拭淚痕。
仇薄燈不理他,也不跟他發火,只咬著唇,肩膀不住顫抖。
遼闊的雪原、可怖的風暴、古老的部族、血腥的屠殺、同族的仇視小少爺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他獨自一個,漂泊在天地之間,如此孤獨,如此無助,仿佛所有維系生命的繩索都被切斷了。
誰來救他呢
圖勒巫師的手指移開了。
仇薄燈抬起手臂,胡亂地去擦自己的眼淚他是一點也不想在這個圖勒部族的巫師面前,顯得更加狼狽了。
剛擦沒兩下,仇薄燈就被圖勒巫師整個兒摟進懷里。
“阿薩溫徳,阿依查那,阿依西勒索。”1圖勒巫師俯身環著他,握刀射箭的手一下一下,不輕不重地順過他的脊背,仿佛蒼鷹笨拙地在用它的翅膀,替溫暖地帶飛來的小雛鳥梳理羽毛。
一邊梳理,一邊低低安撫。
“阿達溫得,朵衣查瑪,呼格泰格都兒。”
古老的呼麥穿過常年的風雪,極其低沉,極其曠遠是一支非常非常古老的歌謠,雪原的勇士將它唱給自己的情人,氣勢雄渾,曲調低沉,如同時伴隨他的彎刀,他的利箭,他的鮮花。
“阿達溫得,莫日拉圖,呼格泰格將嘎。”
仇薄燈聽不懂他唱的什么。
但古老的民謠和唱的人本身一樣,將他整個地裹住,整個地困住。就像那天晚上白箭齊發下,風雪破空而來,他撞進帶著寒氣的懷抱里。那個懷抱把狼嚎、斷木、狂風、血雨完全隔絕在外。
仇薄燈突然地,一下就崩潰了。
獨自流落雪原的不安、幾經生死的恐懼、身處異族的彷徨、被占有的羞憤所有復雜的,強烈的,極端的情緒,徹底爆發出來,沖垮了名為“理智”的堤壩他環住巫師的脖頸,哭得直抽搐。
他委屈狠了。
都顧不上挑剔發泄委屈的對象是誰了。
師巫洛一下又一下,撫弄他的脖頸、他的肩膀,他的脊背。
現在,雪原的蒼鷹,冷酷又殘忍的蒼鷹,毫無溫情可言的猛禽,做起這種細致的小鳥的活計,是越來越熟練了。
仇薄燈哭了一陣子,冷靜下來后,被火燙到似的松開手臂,一聲不吭,去角落坐了。
丟臉。
太丟臉了。
仇薄燈慪得要死,這輩子都不想見人,更不想說話了。
圖勒巫師過來,仇薄燈立刻轉身面壁,把個“拒絕溝通”的意思,表達得淋漓盡致。師巫洛俯身,撿起一旁的黑袍,把領口的青銅圖騰,連同其他紐扣什么容易劃傷的裝飾扯掉后,遞給他。
活像主動跪搓衣板的
呸呸呸。
仇薄燈將可怕的聯想甩出腦海。
師巫洛見他搖頭,便起身出去。
仇薄燈還沉浸在懊惱和剛剛不著調的聯想里,等回過神,他已經帶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凈是些易于施暴又不容易回彈的玩意活像小鳥在鷹巢里發火,卻找不到趁手武器,蒼鷹主動把樹枝銜給了它。
還專門把上邊的刺去掉了。
小雛鳥
毛茸茸的、有漂亮長尾的名貴小雛鳥跳了起來,一通撲騰,把高大冷峻的雪原蒼鷹扇出了巢。
超兇
砰
木門在面前重重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