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共享生命,仇薄燈才現,其實不是。盡管起伏很少,但圖勒巫師確實還是個活人,會害怕,會擔心,也會憤怒。而剛剛,仇薄燈忽然現自己的心臟冷沉。
自己好好的。
問題的,自然是另一個人。
“要不我下來吧”仇薄燈貼著他的臉頰問,“你牽著我就行。”
圖勒巫師將他稍微往上送了送,讓他安心趴著,不準下來。
好像是好一點了。
仇薄燈悄悄松了口氣。
了,仇薄燈將下巴擱圖勒巫師肩頭“我跟你說說東洲吧。”
圖勒巫師的腳步忽然停了一下。
仇薄燈仿佛沒察覺一樣,呵出一小團熱氣后,貓科動物互相取暖般,將腦袋和他靠一起,問“你要聽嗎”
“嗯。”圖勒巫師向前。
白色的幽暗。
獨自坐樹下的少年,沉默地垂著眼,注視沒篝火的雪地。時隔好幾年,他忽然知冰是冷的,火是熱的寒氣,無孔不入的寒氣,唯一的溫度,就是緊貼背上的身軀與焐臉上的手。
“東洲最出名的地方,叫扶風。”
仇薄燈的音色很清亮,放低后,就像水流石面,空靈遠寂。如果要去說書,是天然的好嗓子,很容易一下子人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扶風,風,是傳說中的大鳥。因此,扶風的人們都崇拜鳥,崇拜飛翔。普通人放風箏,修士御劍憑風,再就是木鳶木鳶興起后,好多世家子弟都喜歡上這種修為低也可享受飛行的活動。”
“他們各自花重金改造木鳶,駕駛它天空中比賽。每年驚蟄風起時,就無數木鳥拔地而起,乘借大風瞬息幾萬里那時候,漫天都是大大小小的鳥,最漂亮的最快的鳥,就像鳥的首領。”
他碰了碰圖勒巫師,問“你說招搖不招搖”
“嗯。”
踩雪聲變得緩慢而沉重,護林的少年越來越冷。
小少爺是用圖勒語說的。
他翻整本雙原解字集,他只是不會那些比較陌生的,需要技巧的音,但他記住了自己需要的詞匯怎么拼寫一路上,學的那些喉音,鼻音,多少是他自己要用到的
他比任何人象的都聰明。
他幾乎目不忘。
仇薄燈仿佛沒察覺背著自己的人,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僵硬,他只將兩人的腦袋靠得更緊了些。
“個孩子,他也喜歡飛,他飛得比任何人都要好,誰也追不上他。但他飛得更高一些,更快一些。天兵府造不出他要的木鳶,他就自己造,他高到能夠一眼望盡十二洲,快到能夠一天飛到天涯海角你說他幼稚不幼稚啊”
仇薄燈的聲音變得很輕。
不等圖勒巫師說話,他便自問自答。
“他怎么能那么幼稚呢”
圖勒巫師停住了腳步。
他察覺到了和獨自守林的少年一樣的寂靜,那份寂靜直接壓了他先前聽到“東洲”的惶恐和擔心。
“他找不到合適的木材,太高的高空,普通的樹木承載不了氣流的壓力。直到株萬年紅楓木將它的老枝送給了他它說,它不能走,不能移動,只能聽來來往往的鳥兒,描述其他地方的風景。它好羨慕啊。”
“它請那個孩子,看十二洲的各個地方后,回來告訴它,天涯的天多亮,海角的海多深。他說好啊。”
小少爺貼緊圖勒巫師的脊背,臉頰埋他斗篷的毛領里,,剛剛錯了,應該讓他抱自己走才抱著更暖和阿洛的胸口最暖和了
森林靜得沒鳥叫,沒蟲鳴。
“木鳶造出來了,他飛得好高好高,飛得好遠好遠,也飛得好快好快。他去看了南冥的海,海邊找了一只最漂亮的海螺,帶回去送給老紅楓它可海螺掛樹干上,風吹的時候,它就能聽到海的聲音了。”
一滴一滴滾燙的液體,落到厚厚的毛領,酷寒中很快就結成一粒一粒,晶瑩的冰珠。
圖勒巫師站雪地里。
他放輕了聲音,很輕很輕地,問“后來呢”
“后來紅楓林不見了,海螺碎了,木鳶斷了。”
“他摔下來了。”
毛領上的冰珠越來越多。
“他不能東洲飛啦,”頓了很久,小少爺輕輕吸了吸鼻子,“但他還帶著老楓木的囑咐它種子、還一切都送給他了,叫他飛起來給它看。他只好出門了,去找一個地方,一個可讓他飛起來的地方。”
“他不知他可哪里飛。”
圖勒巫師轉頭,上小少爺的眼睛,他的眼圈紅紅的,他哽咽地問
“你知他可哪里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