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他輕輕勾勒這個詞。
相愛。
年輕的圖勒巫師抬手按上自己的喉結,按上他新婚的阿爾蘭替他扣好的紐扣,紐扣與喉結殘留著少年手指觸碰時留下的余溫。
他忽然彎了彎唇角。
露出一個和正常人,和所有年輕氣盛的英俊情郎,沒什么兩樣的漂亮笑容。
于是,他沒有理睬下半句透出冰冷意味的箴言,只專注地描摹他自己喜歡的字眼,像一個磕磕絆絆學習陌生領域知識的孩子。想要將一點至關重要的東西牢牢記住,盡管他還不是很了解它的具體內容。
但沒關系。
可以先記住,再慢慢理解。
他一貫如此。
將那幾個單詞謄寫了幾遍過后,圖勒巫師低垂著松針般的眼睫,指尖移動,生疏地,憑借直覺的在最重要的單詞旁邊補上自己的名字。
接著,是
薄燈。
光門洞開。
黃金般的光塵渲染,杜林古奧懸浮在黑暗中。
圖勒巫師走進去,黑暗陡然降臨,吞噬他的神智,時間飛速回溯,陰冷潮濕的密洞重新回到身邊。古老的經文銘刻在環形的墻壁上,至高處,傳來渺遠空洞的聲音,那聲音問出了一個問題。
一個令所有沉靜溫柔陡然消失的問題。
昏暗中,圖勒巫師的面容倏忽如大理石般冷白,經文的光照出他骨骼起伏的陰影。他重新變成了怪物并且比原來更暴戾,更兇狠。他的手下移,淡青筋脈浮現手背,手指扣緊刀柄,一抽。
刀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他朝本該尋求認可的杜林古奧發動狠悍的攻擊。
刀風凜冽。刀光落空。
無形的威壓驟然下沉,千鈞巨石般砸在圖勒巫師的雙肩,警告一般。他肩膀、脊骨猛地一沉,隨即一點一點,在骨骼不斷的爆響中,重新站起。聲音再一次響起,依舊是那個無法逃避的冰冷問題。
“你會怎么做”
伴隨著這個問題,黑暗中一左一右,蕩開漣漪般的水鏡,鏡面折射出兩種不同的未來。左邊那個,是美麗的火鳳,在繁華的東洲城池飛舞無比繁華,整個雪域的人,窮盡想象,都想不出那樣奢美精巧的城池。
右邊,是白色的幽暗。
圖勒巫師手扣刀柄,站在兩種鏡像之前,如磐石,如冷川。
你的選擇,是什么
老守林人弄暗了篝火,深腹銅鍋只冒出小小的氣泡,維持湯余溫不散。他喊仇薄燈喝點馬奶酒或奶茶。仇薄燈強打精神,捻了枚果脯,捏在指尖,揉來揉去,眼角余光不住往神像瞥。
已經很晚了。
小少爺困得上下睫毛都快粘一塊。
哈桑亞讓他先瞇一會,他悶悶不樂地搖頭。
圖勒巫師還沒出來。
起初,哈桑亞還能滿懷信心地跟他說說圖勒巫師以前以前的戰績,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仇薄燈不再隔一小會就郁郁不平地為某人抱怨幾句,哈桑亞也不再叨叨什么古老的預言和當年的戰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