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渴求著這一切。那是一個沒有異變,充滿著陽光與歡笑的平凡世界。一個沒有生死之隔,隨時都能觸碰交談的哥哥,他的父母就在他們身邊工作,生活,就像是空氣般自然。
他開始厭惡白天的時光,那也只是人為規定出來的白天。終日不見天日的避難所又有什么白天。他依然沒有收到父母的來信。在同時,他又恐懼起外面的消息。有時避難所會有一批的新的入住者,他們臉上的神色讓人害怕。顏渚想問問他們外界究竟如何了,但當他們真的說起地面的情況時,他又恨不得捂住耳朵逃走。
魏鴻卓常常會來看他,雖然他說不能徇私情,但就像是補償一般,他有時會給他帶來一些屬于配給餐之外的食物。魏鴻卓畢竟是這里的負責人,和他搞好關系辦事總會方便一些,顏渚也把自己的態度軟和了下來。
后來機會終于來了。
魏鴻卓將他叫了過去,竟然只是喊他吃飯。
桌子上的菜很少,唯一起眼的就是半截紅燒魚。在避難所里,也算得上是佳肴了。顏渚看著魚咽了一口口水。
原來今日是他的生日。
他們倆邊吃邊聊,魏鴻卓說起了哥哥以前的往事,一開始他們還能笑一笑,但隨著魏鴻卓幾杯酒下肚吐露真言后,顏渚才得知,原來魏鴻卓不久前得到消息,他的親人全都下落不明了。
在避難所里,下落不明的另一種含義就是死亡。
這個看起來如山岳般沉穩的男人,眼睛有點發紅。魏鴻卓對他說了很多話,他說這個地區已經遭遇了大規模的破壞,不止魏鴻卓一人失去了家人的消息,這所避難所內大多數人也是如此。顏渚聽出了一點模糊的暗示,但他急急忙忙地將這種可能性推到了一邊。
“無論發生什么事,我們都要帶著親人的份活下去,活著比什么都好。”魏鴻卓最后對他說,“既來之則安之。只要人在,希望就在。”
顏渚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魏鴻卓流露出來的對無法見到親人最后一面的哀慟與悔意一直盤旋在他的腦內。一夜無眠后,他作出了一個決定,他要離開這所避難所,他要去見爸爸媽媽。
他此刻懷著一絲已經近乎于偏執的僥幸。他只知道自己如果放任父母在外界死去,他的余生也將在悔恨中度過。如果哥哥活著,他一定會陪在父母的身邊。但哥哥不在,能保護爸爸媽媽的只有自己。
他正是因此而生。
爸爸,媽媽,我這就來找你們。
在過去的日子里,他就一直在觀察避難所出入口,暗中記下了其中的各種程序與管理細則。也許在最初他就存了想要溜出這里的心思,這番苦心并沒有白費,他終于找到機會溜出了避難所。
當走到地面后,眼前滿目瘡痍的景象幾乎讓他崩潰。
一切已恍如隔世,昔日的建筑已成廢墟,昔日明凈的天空被無盡的粉塵所沾污,空氣中漂浮著火焰燃燒后的灰燼。萬物死氣沉沉。他父母所在的防空洞已被碎石徹底掩埋。他們已經不在了所有對未來的幻想與僥幸都在此刻化為烏有。
然后,他看見了真實的噩夢。
就像是源自于虛空的恐怖存在,它有著烏黑閃亮的觸須和蝙蝠般的翼翅,它的眼睛漆黑無光,那詭異的不符合生物邏輯的偽足在身下翻滾。那是專注于毀滅的武器。
那是凌駕于這個星球之上的殺手。
我會死
絕對會死。
等他再度恢復意識時,看見了陌生的天花板。
這是一艘有著奇妙科技感的船艙。
他躺在一張床上,眼前出現了一個有著棕色長發的年輕女性,她極為美麗,眼睛透著一種狡黠與妖冶的光。她微笑道“呀,你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