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該怎么去做,連忙捋了捋頭發,調整鏡頭,然后在謝清呈都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之前,從他背后沖了出去。
謝清呈“你當心”
但他怎么也沒想到的是,那前一秒還膽怯不已的女孩,此刻竟然不顧危險,昂著俏臉站在老流浪漢旁邊但提前注意把自己的昂貴小包反背到后面,以免被老頭蹭到。
“你看清楚了,你口音都是外地的,怎么可能是我爸爸糟老頭子,你好色想借機揩油,你以為我瞧不出來啊不要為老不尊了好不好”
老頭受驚了,往后退了幾步。
這樣一來,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謝清呈意識到那老人似乎真的沒有任何惡意,仔細瞧去,老人臉上的哀戚太深重了,并不像是裝的。
謝清呈不由皺眉“白小姐,你能把直播關了嗎這位老伯看上去狀態不大好,他可能是找錯了人,你先打城管電話吧,一起處理一下。”
白晶哪里聽他的,眼瞅著直播間觀眾蹭蹭往上漲,她都不嫌老頭兒臭了,把自己一張粉臉挨得更近。
“哎,你看看,家人們也來看看。”白晶讓流浪漢瞧她舉著的手機屏幕,自拍桿加前置鏡頭剛好攝入兩人的全身,“老色鬼,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你對比一下。我會不會是你閨女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看看你這一身破布,蓬頭垢面,你還說你不是來揩油的嗎”
老流浪漢先是一懵,隨即就順著她的指引瞇起眼睛順著自拍桿看過去。
他應該是看清屏幕上兩個人的樣子了,所以先是一愣,然后好像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狼狽不堪,慌忙要往后跑。
他跑了,白晶反而來勁了。
原來讓一個有潔癖的主播在瞬間克服心理障礙,貼著一個糟老頭子拍攝,只需要蹭蹭地往上漲粉就行。
“大家看看這就是變相的騷擾他肯定是假裝精神有問題,看我揭穿他的真面目”白晶追著要把老頭攝入鏡頭里,沖著老頭喊,“喂你過來啊你不是說我是你閨女嗎滬州這么大的地方,治安這么好,你也敢來碰這種瓷你也不看看自己那渾身餿臭的模樣你過來”
老頭似乎是清醒了些,但又似乎沒那么清醒,眼神一半混沌,一半恍然。
謝清呈在旁邊看著,已經確定了這老人絕不是來揩油碰瓷的,他的精神狀態非常糟糕,如果要他形容的話,仿佛一只顛沛流離走過了大半個中國,流蕩到江南煙雨里的瘦狗。“尋找”這個詞已經成了他的骨像,一眼望去都能看出他是丟了什么東西,一直在苦苦追尋。
但白晶并不在乎這些,她做了大半年主播,自己平平無奇吸引不了幾個觀眾,卻對其他努力去經營的同行眼紅心熱得要命。
曾幾何時,她絞盡腦汁也賺不到眼球,便憤恨地跑到那幾位知名帶貨主播下面刷屏辱罵。
今天她罵這個“你裝什么擺出這副歲月靜好的樣子,還不都是資本運作起來的你展示的根本不是真正的田園生活”
明天她罵那個“一個男人拿著女人的血汗錢,買著豪宅別墅,別人都說了,你們買的每一支口紅都是他家的磚下之魂吶買他東西的女人們還不肯清醒嗎”
后天她再換一個罵“說什么自強自立的現代女性,整天就知道賣慘,主播不是你的工作嗎你累但你賺到錢了啊,你挨罵但你賺到錢了啊,給你這么多錢,你還有什么好抱怨的”
沒人知道她在被窩里刷著手機時露出的猙獰嘴臉,她在湍急的地鐵里,在繁華的樓宇間,在衣香鬢影中,在紙醉金迷里,永遠都是那個踩著高跟鞋,努力經營著事業,卑屈討好著貴客的c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