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來玩弄她的人里,她見了太多職業的人,其中就包括那些最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
后來,有個客人見她手腳利落,談吐間又不像是個沒讀過書的,出于好奇,就問了問她的經歷。盧玉珠本來也是沒想多說的,但人總有脆弱的時候,那天她沒有忍耐住,就在燈光曖昧的包房里把一切都說了,說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
客人抽了支煙,想了想,給她寫了個地址,如果她愿意,可以去這個地址找他的一個朋友,那個朋友會給她安排一份安定體面的工作。
盧玉珠就是這樣來到滬大醫務室當護工的。
她在這里做了很久,大概兩三年前,上級公檢法部門來徹查陳年冤家錯案,查到了盧玉珠當年那個貪污受賄案,給她翻了案底,雙規了那名記者,將當年涉事布局的有關公職人員全部抓了進去。
年輕的檢察官親自登門向盧玉珠道歉,并送上了賠償金,他身后跟著的是他們縣城新任的公檢法職能人員。
盧玉珠那時候剛給幾個學生拿完藥,看了看他們,笑了一下,挺平靜的“過去的就都過去了吧。這點錢你們自己留著,我不收。”
檢察官問她為什么。
她冷淡地看著他們,說“你們覺得這些錢,買不買得了一個人的一生”
“”
“我的人生都已經被毀了,我要這些有什么用。你們能讓我回到二十五歲那一年嗎”
“”
“你們能把我的孩子,我的丈夫,我的家庭還給我嗎”
“”
“你們走吧。”
但檢察官堅持要她收下補償。
盧玉珠說“那你們就拿這筆錢去成立個什么基金會,去教教那些媒體,求求他們在落筆寫一個人,一件事的時候,謹慎一點,公正一點,保留一點。他們大筆一揮痛快了,眼球和錢財都賺夠了,蝗蟲過境一樣,留給當事人的呢”
她笑了笑,當年縣城里最雷厲風行的年輕女書記,現在眼尾已經有了深深的皺紋。
“那是一輩子的狼藉和痛苦。”
盧玉珠,是絕對不會投靠警方的。
但問題是,這樣一個在心理上非常遠離警方,卻對組織高認可,高服從的人,組織“打掃衛生”,為什么要打掃到她的頭上
“盧玉珠沒有攜帶任何電子通信工具,但也可能是她使用了別人的手機,我們追查定位不到。”負責信息偵查的警察一邊敲擊著鍵盤,一邊對鄭警司匯報著情況,“目前這個區域有15890臺手機在進行信號收發,要全部定位也完全沒有意義。”
另一個女警接完了電話,上到指揮車,臉色非常之凝重,和鄭警司說“鄭隊,跟蹤不到,盧玉珠的反偵察能力是我們這些年見過的頂級水平,她肯定受過這方面的訓,并且配備了干擾裝置,依目前的狀況看,也就只有那幾個甲級在逃犯能和她并論。”
鄭敬風沒說話,一雙豹目緊盯著還在旋轉著“丟手絹”電子小人的廣電塔。
那刺目的字母,就像沾著血的彎鉤一樣。
老刑警一直在想,是不是他們破譯弄錯了或許代表的不是盧玉珠這樣一個高忠誠的女人,究竟有什么被她上級殺害的必要。
這是三個人里他唯一感到不確定的。因為從對方的殺人動機上而言,殺死盧玉珠并不符合常理。
盡管確實也沒有別的目標出現了。
但直到這一刻,鄭敬風仍在想,這個字母是不是還有別的他們不曾挖掘到的深層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