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重新集中注意,輸入指令硬生生隔去了視頻干擾,細汗從他光潔的額頭滲出來,一雙杏目緊盯屏幕,手指翻飛如虛影,快得讓人根本看不清動作。
而另一邊,盧玉珠確定了,就是他。
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小伙子,就是在用手機干擾著組織的遠程操控,那個謝清呈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年輕人。
她不動聲色地,慢慢地踱過去,眼珠鎖定在謝清呈身上,好像在與謝清呈周旋,但余光其實關注的是賀予。
緩緩地,越來越近了,她解開手槍的保險栓,那里面有十一發子彈。
賀予飛快地輸入一串指令,按下確認鍵。
紅光跳出。
已攔截
瘋狂的倒計時再次被勒住了。
賀予松了口氣,抬起頭來,剛想向謝清呈比一個沒問題的手勢,眼皮就忽然一跳,人類的第六感讓他覺得脖頸發刺,他猛地扭過頭去
也就是在同時,盧玉珠從腰后拔出手槍,朝著賀予狠按下了扳機
“砰”
子彈出膛,盧玉珠被手槍的后坐力震得手臂酸麻,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她這一槍打得太歪了,打到了資料檔案柜上,整個柜面被沖擊地凹陷下去,彈片爆開了玻璃櫥窗,蛛網似的皸裂而后炸開。
“賀予”
謝清呈頓時慘白了臉,猛撲上前
盧玉珠被謝清呈直接撲在地上壓制住了,但是手上的槍始終不松,她掙扎著,沖著與她短兵相接的謝清呈嘶吼著,謝清呈的胸膛離她的槍口是那么近,隨時都有擦槍走火的危險,但他不松手。
“你讓開”她頭發蓬亂,目眥欲裂地朝他叫道。黑洞洞的槍口就對著謝清呈的胸口,但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對他開槍,“否則我也要了你的命”
“你可以要了我的命。盧玉珠,但你不能對他,對一個孩子下手。”
謝清呈死死壓制著她,低聲咬牙切齒。
這一句話說的很輕,是在混亂中低沉地說給盧玉珠聽的,可惜夾在盧玉珠瘋狂的叫喊中,賀予終究是沒有聽見。
盧玉珠發出了不似人類的憤怒咆哮。
內心的禁忌被打開了,第一聲槍響斃去了她心里最后一絲猶豫和柔軟,屬于盧玉珠的理智和溫度流失地越來越快。
天上那個母親流淚的眼睛,她慢慢地就看不到了,她自己本就是個被孩子拋棄的女人。
她是被拋棄的
眼前擦過種種往事。
縣民的擁戴,走馬上任時的喜悅
“盧玉珠就是厲害,咱們縣的第一個女研究生重點大學畢業的,回鄉來當書記啦,又是第一個女書記了不得要給縣里多辦些好事啊”
“盧書記,謝謝你幫我們村修了路,建了希望小學,之前拖了那么多年,他們就是東拉西扯地不肯干。”
“盧書記,謝謝你,要不是沒有你,俺媽肯定要逼著俺嫁人了,俺,俺想讀書謝謝你幫著俺,讓俺有書好念了謝謝,真的謝謝”
“盧書記,你為啥不收咱們的謝禮呢那么多書記走馬上任,誰也沒有像你一樣,真正地把咱們鄉民的生活放在眼里,替咱們做了那么多事”
“謝謝你。”
謝謝
忽然,如晴天霹靂,云端墜入深淵。
“盧玉珠,有人舉報有人舉報你貪污受賄,請和我們去派出所走一趟。”
“玉珠”
“媽麻媽麻”
大深淵的盡頭,仿佛一直有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在含含糊糊地喊不清,那孩子伸著手眼淚汪汪地望著她。
不停地喊她“麻媽”
幾年后她回來了,那個伸著手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另一個年輕女人后面,不敢靠近她。
“你、你是誰”
你是誰
盧玉珠想,她是誰呢
骯臟的酒店洗碗間,污濁的桌布和碗碟中央
“盧玉珠,利索點,你不是農村出來的嗎這點活都干的這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