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謝清呈那樣做,是因為身份,因為工作,因為在其位謀其事。
這孩子卻又是為了什么
謝清呈閉上眼睛。
鄭敬風的話仿佛就在耳邊。說賀予去了空夜消費,說賀予態度惡劣
他知道,賀予以前從來不這樣。
為了討一句認同,為了旁人的眼光,為了重新融入這個社會,為了與病魔做頑強的抵抗,賀予從來不屈服于自己的欲望,從來不服下梅菲斯特的毒酒,他不肯墮落,不肯認輸,他活得比尋常人努力十倍百倍,什么都要做到最完美。他太怕讓人失望了。
一個病人,想靠著自己的努力,別讓別人放棄他,別將他和前面死去的一號二號三號,劃上等號。
他一直在竭盡全力地呼救。
所以他才那么怕出錯,怕自己不夠優秀,怕別人眼里的失望。
但他最后還是被拋下了。
“謝清呈,你沒有病,但你比我還沒有心”
那一聲帶著克制的諷刺,那一聲實則是嘆息和央求的諷刺,他聽見了,卻聽不見少年其中藏著的哀求與泣血。
謝清呈知道。
有些事情,確實是他辜負了。
那個孩子曾經是那么的信賴他,盡管他對他并沒有多好,只是公事公辦,可是那對賀予而言,竟然已是難得的真誠與平等。
所以賀予罵的并沒有錯,是他太狠心,一直沒有做對,從來沒有做好。
空夜會所內。
“哎呦,賀少,稀客,稀客啊”
會所經理是個特別伶俐的老爺叔,西裝筆挺油頭粉面,人也滑得和油水里竄出來的老鼠似的。
剛才賀予在和交警說話的時候,他就在旁邊都聽著了,賀予雖然不怎么來空夜,但畢竟是圈里的人,之前要幫家里處理關系的時候,也陪客戶來這里放松過。
通常賀予自己都只是小坐,談吐溫雅地陪人聊一會兒天,氣氛炒熱了,他就去樓下簽單掛賬,讓經理把消費記他卡上,自己也就走了。
今天不一樣。
經理目光如炬,發現賀少今天身邊沒有帶別人,就他自己一位。而且滬大發生的事,整個滬州都傳遍了,作為事件的主角之一,賀予有什么心理應激啊,反常行為啊,那在經理看來都再正常不過了。
估計小伙子中了槍之后,尋思著這日子不能過的那么乏味,所以總算想通透了,和他那群同輩公子們一樣,打算來這里找一找人生的真諦。
賀予在經理眼里就是行走的黑卡,經理鞍前馬后,笑臉相迎。估計賀大少說要他媽出來作陪嘮嗑,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他媽打個長途熱線再買張早班機票。
“賀少,您今晚要去幾樓我立馬給您安排最好的服務”
賀予出門前只簡單地把自己手臂上的槍傷處理了一下。現在還是簡單的素黑長袖高領秋款衫,牛仔褲,甚至還戴著學生氣的棒球帽,但透過帽檐的陰影,能看到他那雙杏眼籠著成年社會里都罕見的陰霾。
他抬起頭,紙醉金迷的空夜之光淌過他幽暗的眼。
他說“頂樓。”
“”
頂樓都是一間間大包,私密性極好,包廂的工作人員也是他們老板親自教的,個頂個的聰明伶俐,要談任何生意做任何事情都是非常合適的地方。
當然,消費也是天價。
經理心想,賀家大少這也真是的,要去頂消還不捯飭一下,得虧今天遇到的是他,不然就這一身簡約隨意到了極點的學生打扮,換成哪個沒眼力勁的手下,估計能把少爺攔下來。
經理想到這里暗自慶幸自己避免了一場血雨腥風,不然以賀少今天這么反常的樣子來看,他被惹了會不會砸場子那都不一定。
“你帶路吧。”賀予手插在牛仔褲里,淡道。
經理忙舒腰鞠躬,笑臉相迎“是是是,來,賀少您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