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呈枕著自己的左臂睡著,因為熟睡時扣子松開了一顆,袖口敞落,那一段膚清骨秀的細腕就這樣裸露在外面,蒼白得有些刺目。
賀予望向他手腕上那行之前就瞥見過,但從未逐字細看的字
“hereiesonehosenaasrittenater”
此地長眠者,聲名水上書
賀予離開了會所,心亂如麻,漫無目的地走著。
一路上,他都在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是他又是為什么要回憶起這些往事呢
無論過去怎么樣,無論謝清呈當時是出于怎樣的心情,和他說,小鬼,沒關系,我可以陪你,那都是假的。
謝清呈當時給了他多大的觸動,后來毅然決然地離開時,就等于給了他多重的一記耳光。
其實這些年,賀予不是沒有在靜夜中想過,為什么謝清呈非得要走。
是他做的不夠好嗎
是他沒有如他所愿成為一個正常人嗎
初三的那天,十四歲的他站在謝清呈面前,硬邦邦地杵著,甚至都沒有勇氣開口問那個男人一句謝清呈,你告訴我,那天你和我說的話,你給我的溫度,是我想錯了嗎
是我誤會了嗎
那一切,都是你口中簡簡單單,干干脆脆的醫患關系,是不是
七年了。
謝清呈,你順手給條無家可歸的狗看病,都該看出一點點的感情了吧
那你為什么可以分的這么清楚,為什么可以走的這么干脆你為什么可以滿口大道理,說著雇傭,合約,規矩而仿佛遺忘了你也曾偶爾對我露出過的,那一星半點的,或許不該屬于醫生的憐憫和溫情。
他被拋下后,覺得太恥辱了。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很重的傷害,覺得謝清呈是一巴掌火辣辣地摑在了他的面頰上。
以至于賀予后來從來不愿意去回想這一段往事反正再怎么想,也不過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有的太少,從別人那里得到一點邊角廢料似的感情,就會敝帚自珍,可笑地珍藏著,還以為得到了無價之寶。
多么顯眼丟人。
賀予的高傲讓他把過去的那一點點的觸動,都親手掐死,然后無情地蓋棺封存。
直到此刻
賀予閉了閉眼,回憶的棺槨被打開了,眼前又回想起謝清呈在露臺上和自己母親不亢不卑地爭辯的情景,想起他疲倦地推門進來時,那一聲落在自己枕畔的嘆息。
算了。
小鬼。
這幾天我沒事,我可以陪你。
“”
謝清呈給了他信仰,給過他陪伴,但謝清呈后來又走得那么徹底,那么心狠,他永遠可以做到冷靜清晰,利弊衡量分明。他會愿意研究精神病學,但也會因為不想做下一個秦慈巖離開醫院,他會一邊說著對精神病患者一視同仁的好聽話,一面又說人的性命有貴賤,醫生的命比精神病人的命貴重得多。
謝清呈這個人太復雜太矛盾了。
賀予竟覺得除了昨晚那個在他身下真切地被折磨到無力的男人,謝清呈的哪一面都是不真實的。
都是假的。
那是萬花筒一樣的人,而他太年輕了,他看不透他。
少年煩躁地走了好久,什么目的地也沒有,等到他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謝清呈家附近。
“你讓開我家里有事,我要回家”
剛才謝清呈在與他爭吵時留下的這句話,此刻又回蕩于他耳畔。
賀予站在馬路牙子這邊,手插在褲兜里,神情木然,遠遠地看著馬路牙子那邊陌雨巷入口的混亂情景,那里甚至有很多警察。
他大概知道謝清呈家里遇到的是什么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