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雪的聲音像是無助的小貓“哥,你連和我們,你都不能說真話嗎”
謝清呈出了很久的神,眼睛里仿佛閃過過往的幽靈,他最后閉上眼,低了頭,手合十,抵在眉心間,他輕聲地“我說的,就是真相。對不起我讓你們失望了。”
這一夜的談話,最終還是以漫長的沉默作為了終結。
謝清呈是個很固執的人,這一點,房間里的三個聆聽者都非常地清楚。
“這張卡里有三萬塊錢,黎姨,您拿著。鄰居家損壞的那些東西,我們不可能說不賠就不賠了。如果不是因為我這件事,他們也不會無故受這個連累。”謝清呈說,“剩下的情況,我會想辦法處理,您安心在家里,別往外跑去。”
“小謝”
謝清呈的眼睛和他母親是很像的,和周木英一模一樣的桃花眼,和周木英一模一樣的硬氣。
黎姨的心又抽了一下。
她是濟慈堂的棄嬰,年輕時當過滬州夜總會的坐臺小姐,伺候那些毛巾老客,別人都說她是個褲襠發臭的婊子,周木英在掃黃打非的任務中審了這個女人。
黎妙晴那時候誰都不服,叼了根問警察要來的煙,坐在審訊室內,一句話也不肯交代。
她說我就是個臭褲襠的婊子,怎么著,你們抓了我,我回頭還出去賣,要你們管
周木英說,黎妙晴,你才十七歲。我不想把你送進去,那地方你進去了,出來之后你整個人生就都沾上墨了。
我知道你沒有父母,沒有家庭,這是我的名片,這是我們辦公室的電話,這個,是我家里的電話,私人的。
你有什么事情你找我。我不僅僅是個警察,我也是個女人,是個媽媽。我不想看著一個都還沒成年的女孩子走這樣一條路。
你叫我木英吧,不用叫我周警官。
我可以幫你的,你不用怕。
當時,就是那樣一雙桃花眼,在審訊室望過來,望向她。
黎妙晴覺得的身子像是地震了,震源是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她后來就成了周木英三教九流的朋友中的一個。
這段關系維系的很穩定,周木英對這個失足少女一直關照著,逢年過節都可憐她,讓她上自己家來吃飯,從沒有瞧不起她的意思。
周木英和謝平落魄時找不到合適的住處,黎妙晴就在自己住的陌雨巷給他們打聽了一個二手房交易,因此和他們成了鄰居。
之后二十多年風風雨雨,黎妙晴再也沒有接觸過那些骯臟不堪的皮肉營生,她做旗袍,當裁縫,給周木英縫了一件又一件華美的袍。
現在黎妙晴都已經兩鬢斑了,周木英是泉下骨。
她給周姐姐做的最后一件旗袍,是周木英的壽衣,很漂亮的錦緞,她特意縫了長袖,好掩蓋住周木英的斷臂。
因為黎妙晴知道,周警官不僅僅是個警官,她還是個女人,是個母親,是個妻子。
她是愛美的。
她是最美的有那樣一雙堅定的,明亮的眼睛。
現在這雙眼睛仿佛隔著歲月,望著早已面有皺痕的黎妙晴。
謝清呈“這么多事兒都過來了,這一點對我而言真不算什么東西。”
黎妙晴一聲嘆息,終究什么也不再多說了。
謝清呈安頓著女人和女孩兒歇下。
外面開始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