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
賀予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
他眨了眨眼,看到謝清呈穿好了衣服,正坐在窗邊抽煙。
窗戶敞開一道縫,煙從指尖流出去,晨曦從外面淌進來。
謝清呈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好。
他很憔悴,沒人能被賀予這樣折騰一夜而不憔悴。盡管他穿著休閑西裝,但領口處隱約可見吻痕斑駁。
還有那嘴唇,完全就能瞧見被咬過的痕跡。
謝清呈看起來非常煩躁,煙灰缸里的煙蒂已經堆積如山。
他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醒的,他的睡眠比賀予淺得多。
聽到床上窸窣的動靜,謝清呈回頭“醒了。”
“嗯。”
這樣一個早晨,他們之間可以出現任何一段相對溫柔些的對話。
比如說,你還好嗎。
比如說,要吃點早餐嗎。
再不濟,也可以說一句,把衣服穿上吧,冬天冷。
但謝清呈靜了片刻,望著那個與自己發生了太多次親密關系的男孩,最終,他選擇了最冷靜最無情的一句
“醒了就走吧。”
賀予頓時愣住了。
他實在沒想到謝清呈昨夜和他做成那個樣子,今天卻能說出這樣冰冷的話來。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道“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你是沒逼我,是我腦子昏了,我沒控制住。”
謝清呈似乎思索了很久該怎么面對他了,一番回答非常的迅速而無情,近乎機械。
“我不怪你,你走吧。”
賀予坐起來,像個賣力討好了主人,卻最后還是被無情拋棄的小龍似的。
他的頭發還有點亂,支棱著豎在那里,額頭還有結了痂的血,嘴唇還有昨晚被謝清呈咬出來的傷。
謝清呈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轉開了。
窗外的天光將他滌得仿佛沒有半寸屬于人的鮮活氣。
昨夜事情堪稱瘋狂,兩人像是中了邪,在新年夜做了些彼此都沒有想到對方會做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些不敢置信。
一晚上如墜幻夢,兩個身在夢中的人,誰都不那么真實。
但或許是消耗了太多的熱氣,這一場狂亂的,完全在計劃外的造愛,把謝清呈最后一點人的氣息也抽光了。
看得出來,謝清呈很后悔。
賀予無聲地望著他,辛苦了一夜的龍崽子被說扔就扔,說不委屈是假的。
但他的自尊讓他不肯露出什么委屈模樣來。
賀予終于也沉了臉,輕聲說“你也不用這么急著打發我走。送上門來的牛郎都不該這樣被對待。”
謝清呈“牛郎是什么”
賀予“男妓。”
謝清呈“那你又不是男妓。”
賀予板著臉不吭聲。
謝清呈嘆了口氣,放下剛才一邊抽煙一邊偶爾瞥著的手機,走到賀予床邊。
賀予的余光掃到他剛才在看的東西水母視頻。
以前他只覺得很好笑,不知道謝清呈為什么總要看這種東西。現在他才明白這視頻對于謝清呈而言是一種心理鎮定劑,類似于養成的條件反射,那些沒有大腦沒有心臟卻還溫柔活著的生命,是謝清呈慘痛的過往里唯一的安慰。
他因此知道謝清呈肯定非常的不舒服,精神很崩潰,才會一遍一遍地反復抽著煙,看著這視頻。
盡管謝清呈是自愿的。
盡管謝清呈被他煩到了,被他撩到了,和他做了。
但他知道,謝清呈事后是悔的。而且不一般的悔。
果不其然,謝清呈走過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賀予,我們不該再這樣下去了。”
賀予不說話,沉默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