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自己是怎么被救助到這里來的,說想見見那幾個年輕人。
賀予和謝清呈驅車趕到寶山療養院時,莊志強正躺在加高的護理床上,半瞇著眼睛,似寤非寤。
“老爺子,我們賀院長和謝先生來了。”護士輕輕地喚醒了莊志強。
老人從淺眠中悠悠醒來,目光在兩人身上聚焦。
“啊,是你們。”莊志強的胸腔像是一臺老式散熱器,在費力地運轉著,往外散發著最后一點活人的氣息,“是你們啊”
他掙扎著想要從床上坐起來,但被賀予阻止了。
“老爺子,您躺著就好。”
老人嘴唇顫顫的,每一次呼吸都很沉重,他似乎有非常多的話想對他們說,但話還未出口,熱淚就盈于眼眶內,繼而潸然滑落下來。
“我我沒打擾你們吧”
“沒有。”賀予說,“我們正好在外面有事,還沒睡呢。”
莊志強像是稍微安了些心,他擦了擦淚,緊緊攥著賀予的手“唉我知道我快不行啦,我我請你們過來,實在是實在是很想和你們說一聲謝謝。”
“我來滬州好幾次了,在外頭流浪了那么多年,想著自己一輩子也沒做什么虧心事,卻不知道為什么,臨老了,過得那么難受我這心里真是苦”老頭子說到這里,又忍不住重重喘了口氣,抬手抹了抹淚,“真的苦。要不是遇見你們這些好心人,我可能可能連個最后歇息的地方也沒啦,可能就死在馬路邊,涼亭里過好些天,尸體才能被人發現。”
莊志強越說越傷心,情緒也逐漸激動。
看樣子,他簡直是想爬下床來,給最后收容了他的人叩兩個響頭。
賀予立刻把他按住了,扶他重新躺下,謝清呈也是。
莊志強的頭腦是比先前清醒很多了,這也意味著他的生命確實即將走到盡頭。老人一生都過得很坎坷,只在人生的最后一程遇到過難得的善良,他淳樸的品質讓他一定要在離世前親自和他們道一聲謝,好像這樣做了,他才能與這個世界兩清,而后安心離去。
謝清呈和賀予陪了他好一會兒,老人的情緒平復下來,然后問“那個那個小姑娘呢”
他說的是謝雪。
而謝雪此刻躺在另一家私人病院接受著罕見病的阻斷治療。
謝清呈說“她工作上有些事,不在滬州。不過您有什么想和她說的話都可以告訴我,我會轉達給她。”
“唉不敢再麻煩啦。”莊志強咳嗽著,緩慢地搖了搖頭,“真的不敢再麻煩了。”
他渾濁的眼睛望著天花板“我就想請你們你們以后見到她,和她說一聲謝謝謝謝這個小姑娘她、她叫什么名兒啊”
“她叫謝雪。”
“謝雪啊”老人一直蒙著層迷霧的眼睛像是透進了一束光,丁達爾效應出現在了一個垂死長者的眼睛里,“哦她的名字里,原來也有一個雪這真是這真是”
賀予聽到這里,心中忽然一動。
他問莊志強“老爺子,我們那天遇到您的時候,您說過您有個閨女,您來滬州,是來找她的。但是當時救助站的人和我們說,他們去調查過,您老家并沒有這樣一個女兒,那時候我們認為您或許是產生了幻覺”
“什么不是幻覺”老人的情緒激動起來,“她,她怎么會是幻覺呢她叫趙雪,你們當然查不到她因為因為她并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是我的養女啊”
接下來,莊志強便躺在病床上,和他們講述了那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