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荷在說離開這里
離開這里。
那是她的老師留給她的最后一句話。
還未等蔣麗萍有反應,那個魁梧的男人又一次舉起了刀,朝著金秀荷的后背處就扎了下去
靜極了。
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似雷鳴轟響。
幾秒鐘后,金秀荷滿臉是血,一聲未吭地倒在了地上
轟然。
倒地。
蔣麗萍后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這一切的發生,對于一個孩子而言,都太過于荒誕了。她根本不理解為什么有人會有想法、有能耐戕害金秀荷。
噩夢中唯一清晰的,是她最后看到的,為首的那個男人的臉
那是金秀荷的丈夫。
黃志龍。
黃志龍殺人了黃志龍殺了人他殺了自己的妻子他殺了她的老師他殺了他們的老師蔣麗萍那時候太天真了,她從失魂落魄中掙扎出來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清驪縣的警局報案。她瘋了般地去嘶吼,去狀告,去無語倫次地描述
“殺人了都是血是黃志龍殺的他殺妻他殺了我的老師是他就是黃志龍是黃志龍你們快去查肯定有證據的在那個房間里肯定有血有血可以驗dna你們快去查啊”
可是當地黑網重重,她此舉便如蛾子落入蛛網,警方最后給她的回復居然是“金校長忽然身體不適,回滬州去治療了,哪里來的什么兇殺案”
她在得到這個反饋之后,迅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她知道,自己是被盯住了。
蔣麗萍反應快,她和金秀荷不一樣。金秀荷一生幾乎都被她父母保護得很好,因此她不容易把人往最壞的地方去想,哪怕看到了黃志龍這樣的資料,她也沒有第一時間去報警,而是決定先問問自己的丈夫。
蔣麗萍則從來對人性沒有那么強的信心,她知道這種冤案都能被壓下,自己作為狀告人,是絕對不能再留在這個小縣城了。于是她迅速逃離了清驪縣,東躲西藏,幾次匿名上訪,發出去的舉報函卻都如石沉大海,不見回音,反倒是她自己,好幾次從組織的追殺中勉強逃出,拾回一條性命。
她沒有再去讀書,那副萬紫千紅迎春圖一直被她揣在懷里,提醒著她,要給金秀荷報仇
這一路下來,她受了多少苦難,歷經多少險阻,早已不必多說。
她明明可以選擇過好日子的,可是她忘不掉金老師倒在血泊里的樣子,忘不掉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把手伸給倒在泥塵中的自己,她笑得那么美,說“小姑娘,我拉你起來。”
這個小姑娘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孤苦伶仃,備受嘲笑,是金秀荷改變了她原本晦暗的人生,給了她一條從山村里走出去的路。她怎么能忘記掉那一次兇殺她怎么能讓金秀荷得不到瞑目
于是
那么多年,飽受萬苦千辛,磨滅姓與名,蔣麗萍在一次次地逃難,一次次地游走與黑白兩道,一次次地了解背后深水之后,她變了。
漸漸地,從懵懂無知,到心懷城府。
從惶然無措,到兇狠悍猛。
從一個普普通通的肄業學生,潛藏到社會的黑暗面。
孫蘋死了。
蔣麗萍從蛹內蛻出,她懷著一腔恨意,滿腹算計,無數經驗,而后改容換貌,最后竟進了黃志龍的公司,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她成了組織內的人。
她知道了更多不堪入目的臟事丑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