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仍是渙散的,夢的余韻未消。
他抬起手,顫抖著,輕輕觸上了自己的眼瞼。
他這是
夢到了什么
心的地震仍在持續著,波及四肢,連指尖都無法平靜下來。
他不敢置信地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濕熱的。
是真的有淚流過。
“”謝清呈木然躺在沙發上,胸口起伏的頻率比平時更急促,他眼中仍然有那些霓虹燈彩,耳邊仿佛仍有游樂場空靈的歌聲。
他不愿相信自己夢到的,不愿相信自己夢里的回應與脆弱。
他更不愿相信自己在那一刻流露出的感情
他對賀予,真的是有回應的。
他怔忡地癱軟在沙發上,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喉結間或滾動,眼眸無神地大睜著,想著這一切。
想到夢里最后的那一個擁抱
,內心竟仍是震顫不已。
謝清呈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收斂了自己的情緒,他擦去自己眼尾的薄濕,抬手看了腕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不知賀予有沒有走
他轉頭去看書房門,門仍是關著的。
謝清呈在次平復了一下心情,窸窣起身,剛走到書房門口欲敲門進去,就聽到廚房的門打開了賀予原來在廚房里。
“你睡醒了”賀予似乎還在為睡前兩人發生的事情而尷尬,一時沒有愿與謝清呈直接對視,而是屈起手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小聲道,“那個,我煮了宵夜,你晚上還沒吃吧本來是想過會兒叫醒你的。很快就好你在等我五分鐘。”
雖然賀予不想讓謝清呈進廚房,想直接把菜端出來,但謝清呈還是進去了。
灶臺上小火燉著一只砂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里面飄出來一股對于老滬州人而言絕不算陌生的味道。
謝清呈走過去,就看到賀予的手機還擺在灶臺前。
少爺不太會做飯,這是他照著網上食譜現學現賣的。屏幕上還顯示著菜譜標題,標題很俗套,又直白
給你的寶貝煲一鍋湯。
謝清呈把視線從那標題上移開了,躲避什么似的。
他拿了隔熱的濕毛巾,將砂鍋蓋子揭開了,里面的熱氣騰騰而出,模糊了他線條剛毅的面目。
鍋里燉的果然是腌篤鮮。
謝清呈很喜歡吃這道菜,黎姨會做,他自己也會,但始終都不如他媽生前做的好。
腌篤鮮是典型的南方菜,需要用到嫩筍,火腿排骨和千張結這些食材,不過烹飪這道菜還需要一樣看不見的材料,那就是耐心。
腌篤鮮的篤,取的是文火慢煨時,湯頭發出的咕嘟咕嘟的聲音。在長時間的耐心燉煮過程中,竹筍的鮮嫩,火腿的鮮咸,排骨的鮮香,都化作了鍋里的菁華,煮透到了博納眾味的千張結里。
賀予那么厚的臉皮,這會兒也有些掛不住了,他又要趕謝清呈出去“你別站這兒,你站這兒我不好發揮,你、你先出去吧。”
“”
“你別站在廚房里,分我神啦,你快出去。”以前周木英也是這樣對謝清呈說的。
賀予在這方面竟和她一樣。
謝清呈想說什么,最后又沒說,他出去了。
他坐在客廳等的時候,一直在想自己的夢,和之前發生的所有事。
他知道賀予這是把一顆心都挖出來了,要送給自己。
他以前從未見過如此熱烈的愛情,是以初時他只把這當做少年一時興起的癡迷。算不得真。
他就像認不得和氏璧的王,賀予是被他冤枉了的懷壁人。賀予一次一次地證明他的心是真的,他對謝清呈說,你是無可替代的,你要是認為我愛你是錯的,我就可以錯一輩子,到我死的那一天,也就能證明我才是對的了。
他說,我活著的每一天,我都會陪著你,每小時,每分
鐘,每一秒。我都在愛你,我都會保護你,我都能陪著你。
謝清呈并非鐵石之心,說沒有觸動是假的。但最讓他無法掙脫的其實是賀予對他的需要。
謝清呈總歸是個大男子主義的人,他最常做的,最習慣做的事,就是去照顧別人。仿佛那才是他存在的意義。
謝清呈仔細地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那么周圍所有人,他們會怎么樣過下去
他知道黎姨,陳慢,謝雪他們一定會很悲傷,但他同時也相信他們可以互相扶持著,慢慢從那段悲傷中出來。
他們與社會之間都有著很多條橋梁,失去了自己這一座固然很痛,但也不會是走不出的。
然后他想到了賀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