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呈抱住他。
“我沒事的”
賀予閉上眼睛,像是在盡量地給自己催眠。
謝清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雖仍能維持鎮定,但他的耳膜內都在嗡嗡作響了,他勉強甩掉那種嗡鳴的模糊音,說“你先去書桌前坐著,好不好我給你熱一杯水。”
熱姜茶端上來了,加了很多的冰糖,他走到桌前,把茶遞給了賀予。
明明是這樣酷熱的天氣,賀予卻仿佛畏冷似的,牙齒微打顫,連指尖都是冷冰冰的。
他一點一點地喝著熱姜茶,謝清呈看著他秀麗的臉,覺得他的心事重有千鈞或許正是因為他這陣子一直承受著父親忽然自殺離世的消息,直到今天才終于能和人說。
“我爸一直以來都沒怎么管過我。”賀予捧著茶杯,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琥珀色的姜茶里倒映出了他的面容,他自言自語道,“他總是很忙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能見到他十五天都已經很不容易了。”
“照理說,他死了,我應該什么感覺都沒有才是,橫豎就是一個只能在手機通訊錄里見到的人。”
姜茶平靜的水面忽然蕩開了一圈漣漪。
賀予額發低垂,謝清呈瞧不見他此刻的神情,只能聽到他啞得像砂紙打磨過的聲音“但是昨天我打開手機,我去他的消息里找那些他發給我,我還沒有處理完的文件。我點到了一條他早就發過來,但我一直沒有去讀的語音那是他給我發的最后一條語音消息,是問我手臂上的舊傷,有沒有好一些。”
“我那天其實覺得挺奇怪的,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忽然無頭無腦地問我這樣一句話。后來我知道,那是他自殺前一天,給我發的信息。”
“他一輩子都沒怎么愛過我,謝清呈。”賀予握著茶杯的手指泛成了玉白色,“也許除了臨死之前。”
謝清呈“”
以他一個私人醫生的角度來看,賀繼威與賀予之間的關系的確是很微妙的。
賀繼威對賀予很不關心,態度上也十分不親近,聽說他年輕時非常愛自己的妻子,而妻子卻不愛長子,母親仿佛因為某種緣由在遷怒這個兒子,丈夫便也順著歷經了苦楚的妻子,盡量地不去觸及妻子的傷疤。
后來,夫妻倆的關系漸漸地淡了,賀予也長大了,父子之間習慣了這種不咸不淡的相處模式,誰也沒有想著要改。
可如果說賀繼威完全不關心長子,又是不公平的。首先謝清呈就是受了賀繼威幾次請求才來到賀家的私人醫生,再者說,謝清呈給賀予看病這些年,賀繼威雖然沒給過賀予什么陪伴,卻也不會忘記問謝清呈他長子的狀況。
雖然這種關愛不多,甚至可以算作是少得可憐,但畢竟藕斷了還有絲連,這對父子之間,到底是殘有了一絲溫情的。
賀予把那杯姜茶都喝完了,茶盞空了,他將杯子放下,又輕聲道了一句“你知道嗎他把手上所有能自行處理的資產都留給了我。”
賀予很麻木,好像賀繼威的這個舉動讓他更不知所謂了“全部。”
“”
“賀鯉以為是假的,他讓燕州的人來做鑒定父親走了幾天,他就鬧了幾天,他不相信這是他最后的決定。”賀予道。
“但鑒定的結果,那份遺囑就是真的。是公證過的。”
賀予低頭笑了一下,那笑容里一點笑意也沒有,顯得很諷刺,很荒謬。
“賀鯉說他不會出席他的葬禮他說賀繼威最后肯定是精神失常了,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一分錢也沒有拿到他本來以為一分錢也拿不到的人是我。”賀予說,“我原本也做了那樣的準備,我成年之后幾乎沒有用過我父母的錢,都是我自己賺來的,我無所謂他給不給我任何東西。賀鯉不一樣。”
謝清呈“也許他是覺得把家業交到你手里,你能經營得比賀鯉好得多。”
頓了一下,又問“呂總怎么說”
“她也沒想到這個結果。”賀予不知為什么,眼神里的光影似乎微微變了一下。
“她這些年和我爸的感情雖然淡了許多,但她還是很喜歡他。知道是我爸的安排后,她沒有再說什么她病了好幾天了,我爸不行了之后,她也茶飯不思,昨天稍微緩過來了一些。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歲,那些雷厲風行的樣子,都隨我爸一起去了。”